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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四


  这时,管秀芬从杨健他们那边悄悄走进余妈妈的卧房,见余妈妈屋子里很多客人,不了解郭彩娣他们在谈论啥,便信口刺了郭彩娣一句:“嫌喜糖不好吗?”

  “这么高级的喜糖还嫌不好吃,你把我当成啥人哪?”郭彩娣看见管秀芬在董素娟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下,便把话题转到管秀芬头上,质问道:“为啥这么晚才来?和小钟到中山公园谈恋爱去了吗?”

  “早来了,我们在杨部长卧房里闹喜房,可热闹哩!”管秀芬机警地把话题很快转到杨健身上,“大家要求杨部长和余静同志报告恋爱经过……”

  “区委的客人呢?”秦妈妈她们因为喜房里原先坐满了区委的客人,她们就到余妈妈的卧房来,她关心地问。

  “区委的客人都走了,现在全是我们厂里的人,老赵和郑师傅他们在那边。”管秀芬说。

  “那好哇!”谭招弟霍地站了起来,说,“我们快去吧!听他们报告恋爱经过!”

  “马上就去!”第一个赞成的是徐小妹。她拉着董素娟拔起脚来就走。

  大家都到杨健和余静的喜房里,最后走进去的是巧珠奶奶和余妈妈。巧珠奶奶看到喜房里洋溢着一片红光和金光,使她看得眼花缭乱。双人床上铺的是一床粉红色的大方格子的床单,上面放着两床红绸面子的棉被和一对水红色的枕头,左上方绣的是一对展翅齐飞的燕子,右下方是几根稀疏的翠绿的柳条,显得雅致而富有诗意,双人床的斜对面的墙角落那里,添置了一口高大的淡红色黄杨木衣橱,从左边长长的穿衣镜里看得见靠着鹅黄色墙壁放着一张小八仙桌,铺着一张金黄色图案的府绸台布,给一块玻璃压着。

  桌子上放着许许多多小礼物:一对花碗,两双筷子,一个小圆镜子。一对枕套……特别令人注目的是用绿色绸带子扎着的红皮金字两卷集《马克思、恩格斯文选》,用红色绸带子扎着《毛泽东选集》,白色封面上五个金字“毛泽东选集”闪闪发光,挂在卧房当中的吊灯,把整个屋子照得光芒四射,喜气洋洋。

  大家都坐了下来,把喜房挤得满满的,只是双人床前面还有一些空地方,杨健仍旧和余静并排坐在床沿上,笑嘻嘻招呼客人一一坐下,谭招弟等了一歇,见杨健没有开口,她便催促道:“杨部长,小管约我们过来,听你报告和余静同志恋爱的经过,人都来了,快说吧。”

  “先吃点喜糖吧。”余妈妈指着小圆桌上的碟子说。

  没有一个人去拿糖吃,只是珍珍像个小主人似的,送了一块核桃巧克力给巧珠,送了一块桂花皮糖给小强,小强也挑了一块椰子糖给珍珍,他们分别依在奶奶和外婆的怀里,吃着糖,一对对小眼睛滴溜滴溜地望着大人,静静地听大人们在谈笑。

  杨健开口了。

  “刚才已经报告过了。”

  “真的吗?”董素娟不相信。她怀着浓厚的兴趣,想听听他们谈恋爱的经过。她这个年轻的少女,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觉得十分奥妙,无限神秘,极想听听。她问赵得宝:“老赵,杨部长报告过了吗?”

  “确实报告过了。”

  “给我们再报告一遍。”谭招弟说。

  “请杨部长快讲!”郭彩娣号召大家和她一同要求。

  杨健沉着应付,等要求的呼声低下去,他慢吞吞地说:“要我再讲一遍也可以,但你们一定会失望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郑师傅和小钟。”

  钟珮文在大家进来坐定之后,他一直坐在小八仙桌旁边没有吭声。正愁和管秀芬的关系,陶阿毛的案子未了,管秀芬的态度虽说比过去有很大的转变,但还不十分明朗,他的婚事一时也定不下来,心中十分烦闷。杨健一提到他,便应声说:“他们恋爱经过确实很简单。”

  谭招弟想:怪不得钟珮文这个全厂著名的活跃分子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哩!原来报告的恋爱经过简单平淡,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当然不愿再听了。她就转向余静进攻:“杨部长报告的简单,那么,请余静同志讲。”

  余静坐在床沿上,圆圆的面孔泛着红潮,腮巴子上那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红艳艳的逗人喜爱。刚才杨健报告完恋爱经过,余静没有补充。钟珮文想从余静的嘴里听到一点恋爱的细节,他兴致勃勃地提高嗓子说:“大家现在要求余静同志补充报告恋爱经过,好啵?”

  大家用热烈的掌声响应他的号召,杨健看到余静陷在大家重重包围之中,羞答答地低下了头,他急中生智,想了一个主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们的恋爱经过确实没啥好听,不如我来给你们报告一个好消息,很有意思,你们愿不愿意听?”

  “愿意听,愿意听,”赵得宝暗中支持杨健,他不愿意再要杨健报告恋爱经过,但是青年人对这方面有兴趣,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他只是客人当中的一个,又不好向青年们头上浇冷水。

  郑兴发和赵得宝的想法一样,他接着说:“啥个好消息?”

  “关于公私合营沪江棉纺厂的……”

  “我们愿意听,”秦妈妈了解杨健和余静恋爱的详细经过,不像少男少女那样,知道没啥好谈的。她一听是关于沪江的,她的兴趣来了,说,“快给我们说吧。”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杨健的身上,只是余静仍旧微微低着头,但她十分关心沪江的事体,侧着耳朵,在凝神谛听杨健说:“陶阿毛的问题基本弄清楚了,昨天下午区公安分局局长向区委做了专题汇报,沪江纱厂多年的疑案,现在一一弄清楚了。解放初期,生活难做,工人内部闹不团结,主要是陶阿毛从中挑拨离间。厂里那次中毒事件,是他亲手在菜里放的毒。他散布谣言,盅惑人心,说啥一九五二年,应该改皇元,现在早已是一九五六年了,他的黄粱美梦破灭了。党中央和毛主席提出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他痴心妄想破坏,但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破坏不成。

  徐义德和整个棉纺业都申请公私合营了。他等待不及了,就用煤油浇在棉花上,火烧清花间,企图把沪江烧成灰烬,恰巧被汤阿英同志及时发现了,扑灭了这场大火。他放火不成,见汤阿英同志不顾性命去救火,又想用灭火器砸死汤阿英,这样可以让火蔓延开去,同时又可以灭口。陶阿毛举起灭火器正要向汤阿英头上砸去,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应该退休的老工人,我们的郑师傅提前上班,看到这凶恶情景,大喝一声,制止了。你们看多么危险,幸亏汤阿英和郑师傅,否则沪江早完了,汤阿英完了,你们也不能在沪江做生活了!……”

  大家用感谢的眼光望着汤阿英和郑兴发:汤阿英的英勇的高大形象在人们心中升起。郭彩娣非常敬仰汤阿英,也钦佩郑兴发,她赞扬道:“你们两人立了大功啦!”

  “陶阿毛这人太可恶了!”谭招弟气愤地说,“表面上看去,他工作积极,为人和蔼,热心帮助别人,原来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人面兽心。”徐小妹同意谭招弟的看法。

  管秀芬听杨健说陶阿毛的情况,她靠门坐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忐忑不安,聚精会神地听下去,希望了解陶阿毛究竟是个啥人,但又希望不是她所预料不到的那种坏人。

  杨健接着说:“陶阿毛不只是在工人当中活动,他还勾结资方,暗中和梅佐贤往来,泄露给他工人内部的一些事体,和工会领导历次运动的情况。区公安分局向梅佐贤了解,陶阿毛的口供和梅佐贤交待基本一致……”

  “陶阿毛竟然是个工贼!”谭招弟脱口说出,“真没想到!”

  “他还是资本家的走狗!”严志发说。

  “梅佐贤和陶阿毛是相互利用,一定是徐义德在幕后指使的。根据公安分局掌握的材料看,还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其他关系,陶阿毛不仅打进了工会,还削尖了头,梦想钻进我们党里来。他也了解自己曾经担任过伪工会副理事长,社会关系复杂,入党不会轻易通过。他于是希望别人入党,通过别人,他好了解党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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