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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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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立又在窃笑。她是在嫉妒吧!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爱情。奚流给予她的不叫爱情。我有时觉得她可怜。可是她却常常利用自己这个可怜的地位去损害别人。这能给她安慰和快意吗?狐狸吃不到架上的葡萄,就说那葡萄是酸的。这情有可原。然而一定要放把火把葡萄架烧掉,让大家都吃不成,那就不可原谅了。我真想劝劝这只狐狸,别这样,别这样! 奚流终于不耐烦了。他摆手让我坐下。“我们不想在这里讨论孙悦的个人问题,”他说,“我把大家的意见归纳一下吧!根据刚才的讨论,多数同志不同意何荆夫的这本书出版。少数服从多数,但允许保留意见。请游若水同志把党委的意见告诉出版社。他们不听,一切后果由他们负责。对于何荆夫,我赞成有的同志的意见:还是以教育为主。如果他主动撤回书稿,作根本性的修改,我们欢迎。请中文系总支对他做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 现在,我就是去对何荆夫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的。“深入细致”,“深入细致”! “哟!小孙!到哪里去?来,来!进来坐一会儿。就在我这里吃饭,有几样好小菜呢!” 怎么碰上游若水啦?不错,正好从他家门口过。我真讨厌他。 “真巧啊!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帮助我去对何荆夫做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我挖苦地说。 “我哪里成?吃了饭还有重要事要办呢!”他连忙推辞。 “那请你把你的那份材料借给我,我好把你的意见向何荆夫传达。我没有作记录。” 他又连忙拒绝:“按你的记忆,简明扼要地对他说说吧!他会理解的。我的那些意见都不成熟,怎么好向他传达呢?” “可是你不是已经在党委会上谈了这些不成熟的意见吗?党委还根据你的不成熟的意见作了决定。难道你认为,在党委会讲话,不成熟也没关系吗?” 游若水的白净面皮又红了,不断用手去抓他光亮的头皮。过了一会儿,他像对知心朋友说话那样亲切地对我说:“小孙,老实对你说,这件事也不是我要做的。我总要执行上级的指示吧!” “那是奚流叫你干的吗?”我追问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作一个党员,还是应该服从上级的,对吧,小孙?” 这个人的圆滑实在叫人腻味。我“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继续走我的路。可是他一把抓住了我:“不要走,吃饭的时间快到了!吃饭,吃饭!吃了饭再去!”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拉扯,冷淡地说:“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好小菜!我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和何荆夫谈话。” 他又抓了一下头皮,作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说:“小孙,你应该好好劝劝他。暂时把稿子撤回来,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出版也不迟呀!一个人的道路总是不平坦的。历史上任何大人物都经过九灾十八难。挫折有好处,可以造就人。所以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么说,你所以没有成为大人物,是因为挫折太少了?我真心地祝愿你多受一些挫折。可惜,你的路总是平坦的。你面前永远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辛辣地说。我不怕得罪他。我甚至于希望得罪他! “哈哈哈!小孙!什么时候长了角和刺啦?注意,牢骚太盛防肠断。走走,到家里坐,吃饭!吃饭!” 用针戳,戳不出一点血;用刀割,割不下一片肉。一个人能“修养”成这样,真是很不容易的。“之人也,之德也,将磅礴万物以为一。世新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上山焦而不热。”读庄子的《逍遥游》,很为这种“至人”的境界所吸引,苦思焦虑,而不得其途。今天从游若水身上,似乎看到了通往“至人”的途径:冷血。然而,也只是将血液冷却一半吧!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去“无何有之乡、广漠之野”,却要来当党委办公室主任呢?而且不忘“吃饭”、“吃饭”!而且不忘“还有几样好小菜”!有所待耶?无所待耶?真是一个谜。 我无心去解游若水的谜。离开他,直奔何荆夫的住处。马上就到了。我还不知道,我会对他说什么。 这里有一片空地。原来是一块像毯子一样的草坪,现在长满了茅草。据说园林工人为了报酬问题在闹情绪,不肯卖力。是“生产关系”的问题。在精神生产领域里,有没有一个生产关系的问题呢?弄得不好,也会把绿茵茵的草坪变成一片茅草的吧!奚流正在抛出绳索,要捆住何荆夫。而我,是被派来把绳索收紧的。 我举手在门上叩了两下。何荆夫站在我面前,还有奚望。他们对我的到来似乎都感到意外。 【二十四】 【何荆夫:风来雨就来。出乎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 我真是感到意外。她突然来了。我没有请过她。她也没有跟我打过招呼。 她的脸色不大好。我请她坐在我的写字台前的椅子上,自己在床上坐下来,和奚望对面。他坐在另一张床上。奚望看见她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虽然,他知道她今天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他肯定要跟她谈那件事,而且不知道会说出一些什么话。他是无所顾忌的。而她却不大习惯和学生坦率地交谈,她当惯了老师,当惯了干部。我真希望这个小伙子离开。 我为这种想法感到不好意思,面红耳热起来。我不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心慌意乱的情绪,便竭力作出毫不在乎的样子,给她泡了一杯茶。我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知总支书记大驾光临,多有简慢!请问:何所为而来?”奚望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两眨,转过脸去笑了。孙悦的脸马上红了。我再也作不出风流潇洒的姿态来了,笨拙地坐在床上,等她开口说话。 孙悦只顾打量我的房间,并不说话。奚望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去吃饭了,便对他说:“奚望,你先去吃饭吧!我等一会儿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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