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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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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活动中心,常常有音乐会,你们没事可以常去——” 什么时候,大信变得这般爱说话了?贞观一直到跟他坐上冰果室二楼的椅子,心下才想明白:是亲近一个人时,人就会变得这番模样——刚才进来时,她是跟着他身后,贞观见着他英挺的背影和肩膀,只觉世事的一切,都足以相托付;他穿一件深蓝长裤,青色布衫……这样刺辣辣的配色,也说不出它好看、难看。 这人反正只将时间花在思考与研究,他那有时间逛街,好好买它一件衣服? 二人面对面喝完果汁,大信始将他手上的大牛皮袋弄开,自内取出一小一大的装订册子来,且四四正正,将之放于她面前:“这是什么?” “你看啊!” 贞观动手去翻,原来是他手刻的印谱:“从高中开始,刻的图章、印鉴,全收在这本大的上面——” “……” “小的那本是班上的毕业纪念;我刻了稼轩词,戳盖于上,化学系的同学,一人一册……” “你说好不好呢?” “……” 贞观点着头,一页掀过一页,掀到后来,忽地掩册不语了;大信忙问:“你——,怎么了?” 贞观抬起眼来,又快乐又惆怅的望了大信一下,说是:“我不要再看下去了……” “为什么?” “再看,就不想还你了!” “哈——” 大信抚掌大笑道:“你别傻了,本来拿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贞观的心一时都停跳了,血潮一下涌至其上;她停了半晌,才又问:“那你自己……不是没有了?” “我还有一本——” 贞观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它这么好……怎么谢你?” “谢反正是谢不完,那就不要谢了——” 大信说这话时,眼睛是望着她的;在这几秒钟内,二人的眼神会了个正着。…… 是短短的一瞬间里,贞观懂得了前人何以有——地不老,情难绝——的慨叹;她移了视线,心中想的还是大信的形象。 啊,他的鼻子这样端正、厚实,他的两眼这样清亮;天不可无日月,看相的说:眼为日月,是日月不可不明;眼神黯者,不好,眼露光者更不好,因为两者皆败事;心术不正的人,是不可能有好眼神的,好眼神是:清澈而不迷蒙,极光而不外露。……另外还有他的嘴,哈,这么大的嘴,吃一口抵三口;贞观不禁笑了起来:回家后,就画一张阔嘴男孩的漫画,等他回澎湖再寄给他——“你笑什么?” “不与你说!” “君子无不可说之事;其实你已说,你的眼睛这样好,天清地明的,什么都在上面!” “啊——啊——啊——” 贞观举手捂眼,然后笑道:“不给你看了。” 却听大信笑她:“你还是没藏好!哇,看到鼻子了,也看到嘴巴,你的嘴巴这么小,怎么吞七个丸子?” 贞观迭的收了手,贬目笑道:“吞七个丸子也不稀奇!有人能塞一只鸡呢!” “哦——” 大信称奇道:“真有这样大嘴巴的人吗?” 他这样说着,当然知道贞观说的自己,倒也“呵呵”不住的:“你去过故宫吗?” “无!” “这个月排的是古玉展,我想去看,你要不要也去?” “好啊!君子如玉,当然要去!” 大信笑道:“那——星期天我来接你;你几点起?” “五点!” “五点?——” 大信咄声道:“彼时,鸡还未啼呢;台北的鸡也跟人一样晏睡晏起的——” 贞观原意是开他顽笑,这下坦承道:“没有啦,跟你闹的——” “呵呵——” 大信说得笑出来:“我就知道!” 贞观手上正拿的一串锁匙,有大门的,房间的,办公桌的,铁柜的;她哦的一下,将锁匙链子整个荡过去,轻打了大信的手背;大信缩着手,装做被打痛,等望一眼贞观的表情,马上又好笑起来。 §3 这日八月廿,正是星期天。 八点正,大信准时来敲她的门;贞观一切皆妥,只差未换衣裳,她歪在床上想:西门町到公馆,坐公交车要廿分,扣去等车的时间,大信得几点起啊?!他会不会迟到,公交车的时间很难按定它,因为得看上、下的人多少——大信第二次敲门时,贞观才噫的跳起来,开门探出半个头去:“你这样早?” “岂止是呢,我还在楼下晃一圈,才上来的!” “你看到银蟾了?” “是她给我开的门!” “请坐一坐,我就好了。” 十分钟过,当贞观再出现大信的眼前时,她已是白鞋、白袜、白衣衫的一个姑娘,只在胸前悬只镂花青玉坠,正是她外婆给的金童玉女。 白洋服和半打丝袜,都是琉璃子阿妗上月返日本之后给的,贞观从有这袭衣衫开始,一直未曾穿它,她如今是第一次穿给大信看。 果然她从他清亮的眼神里,捕获到新的一股光辉,像灶里添柴之后,新烧出来的热量:“不敢相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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