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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少剑波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他的脸胀红的接近了白茹的颜色。“同志们现在正在酣睡呢!”突然他想起报告还没写好,让她抄什么呢?“噢!我忘了!你昨晚治疗了一夜,你还是得再睡觉,我的报告还没写好!你睡吧。”

  白茹头一歪,把皮包递给他。两人相视一笑。

  少剑波披着轻缓的瑞雪,来到威虎厅。

  白茹回到房里,怎么也睡不着了,虽然她睡了只不过两个小时。白茹总想在这人静的当儿,多和他谈谈,因为在袭击奶头山剑波题词时,白茹已放出了对剑波这条羡爱的情线,以后她又尽了不少的努力。尽管这样,可是这条线总是一头在空中飘荡,从今天剑波那不自然的表情中,她已确信剑波已经在伸手接住这线飘荡的那一头,所以她就想很快地把线拉得更紧。她披上军大衣,散开小辫子,戴上小红绒线衬帽,跑向威虎厅。

  她进门一看,剑波已在专心地写日记,一见白茹进来,他便抬起头来命她回去休息。可是她却怎么也不回去,并且为了表示她自己已经休息够了,故意用很低的声音,背诵着几段柔美的小诗,或递水给他,企图把他的注意力从日记上夺过来。可是剑波的注意力丝毫没受到一点影响,这个善于克制自己的青年,这一点也是他的特性。在激烈的战场上,哪怕密集的子弹从他的耳边上掠过,也影响不了他对某一个问题的深思。

  白茹越着急,他的日记越特别长,好像他要记的事专和她找岔子一样。他写了高波的生平,他这位小伙伴,勇敢的孩子。在对高波的追忆中,他已滴下了泪水,滴在日记本上,他的笔迹和泪痕,和高波的事迹将永存在他的日记本里。他又写了他英雄的战友杨子荣,这个富有惊天动地的胆魄、随机应变、智谋过人的伟大共产主义战士,使剑波的笔尖也显出了无比的骄傲和豪爽。又写了孙达得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又写了小分队第一次滑行三百里,李勇奇率队躲过穿山风。又写了座山雕这个一辈子没人能治的老土匪。

  在他写的过程中,他的神情随着他喳喳如飞的笔尖,忽而沉痛,忽而豪爽。从他的表情中完全可以看出他在写着什么。

  白茹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白茹用了多种方法没夺来他的注意力,而白茹精神却被他的神情吸去了。此刻她已完全被拉入对高波、杨子荣、孙达得、李勇奇等同志的英雄事迹的敬慕中去了。宽大的威虎厅内,只有剑波喳喳的笔声。

  当白茹看到剑波脸上的神情,涌出了爱的甜蜜时,又看到他的笔尖由猛烈豪爽而转到温细柔默时,又看到剑波蠕动的笔像是写了“白茹”

  两字时,她知道他已是在写自己了。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慢慢地要靠近一点,想偷看看他写自己些什么。可是尽管她是偷偷的,但好像她的行动被剑波早就发觉了一样。他故意把日记本老用左手挡着,她一点也看不见,越看不见她就越心急,越心急就越想偷看。她几乎已挪动到剑波的拐肘上了,可是剑波的手把个小日记本遮得严严实实,仍是看不见。

  突然嘭的一声,她把桌上的水碗碰掉地上,吓得剑波一怔。白茹急速地退了两步,调皮地向剑波瞅了一眼,“写得太多了!还不休息一下呀?”

  “写日记,等于休息。”

  少剑波用左手一掀日记本,含有羞容地微微一笑,再没吱声。可是他那温柔的眼睛已盯着白茹的脸,在想说什么。想了一会儿,他突然好像很认真地道:“哎!白茹,我忘了一件事,你去伙房告诉杨子荣,如果山上还有葡萄酒的话,今天可以让同志们喝点,特别是李勇奇他们。今天是大年初一,开开酒戒,你看怎么样?”

  白茹调皮地道声:“你们当首长的决定,与我有什么商量的!”

  “那你就去告诉他。”

  “是!首长同志。”白茹拉着长腔答应着。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回头嘟囔道:“你就说不让我看算啦!何必想出这么个花招呢?”说着跑了出去。

  少剑波见白茹被支出去,微笑地看着她灵巧的背影自语一声:“小丫头!心眼真多。”

  少剑波在甜蜜而焕发的神情中,大写了一阵,写毕把日记本向桌上一阖,便走出威虎厅小解。

  正在这时,白茹连蹦带跳地奔回来,她一看剑波不在,又见日记本在桌子上,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旁,怀着一颗火急的心,要看看剑波到底写了自己些什么。她翻开那日记本一看,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看那开头的一行写着:“万马军中一娇娜,”

  可是最后“娇娜”二宇他又把它涂掉了,并且下面还加了一个批语说:“这两个字有损于她的形象,但是用什么字呢?”

  白茹看到这个批语下面乱楂楂地点了一簇黑点,有的点上的纸已被钢笔尖所戳穿,这显然是剑波在构思找适合的词句的无意中戳点的。

  再往下看又有这样的一个注语:“东北的群众对小女的爱称是‘小丫’,对!就用‘小丫’。这对她这样一个人人喜欢的小妹妹来说,再合适没有了!”

  白茹的脸一红,心一热,翻过一页又往下看,“呀!原来是首诗。”白茹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万马军中一小丫,
  颜似露润月季花。
  体灵比鸟鸟亦笨,
  歌声赛琴琴声哑。
  双目神动似能语,
  垂髫散涌瀑布发。
  她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她是晨曦仙女散彩霞。
  谁信小丫能从戎?
  谁信小丫能飞马?
  谁信小丫能征战?
  谁信小丫能万里剿讨动杀伐?
  雪埋北国军令动,
  谁都嫌她太娇娜。
  小丫利词志不贬,
  随军步履不要马。
  小丫小力佩小枪,
  囊负灵丹雪原踏。
  山险涧恶人如堕,
  林恐雪怖胆如炸。
  野兽蜂蜂多赛蚁,
  恶匪凶凶毒似蛇。
  容颜仍赛月季花。
  奶头飞跃千尺狼牙涧,
  威虎飞滑万座奇山峡。
  蘑菇爷爷誉她是“灵芝”,
  夹皮叔叔誉她是“女侠”。
  冰天雪地大气凝,
  寒气刺骨如刀刮。
  勇士身僵神冻衰,
  足溃手裂难征杀。
  怎不使人双眉皱,
  怎不使人两手搓。
  小丫雪地觅妙药,
  彻夜不眠施医法。
  灵丹一敷溃痕愈,
  勇士体健心开花。
  她是雪原的白衣士,
  她是军中的一朵花。
  她是山峦丛丛的一只和平鸟,
  她是林海茫茫的一个“小美侠”(我也这样称呼她)。
  漫天风雪寻常事,
  奇荒闯阵荣春华。
  轻笔淡描小丫谱,
  雪乡我心……
  ……
  ……

  “这些该死的删节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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