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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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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蔼可亲地拉着武男的双手说道:“朋友!你已经是中国人的朋友了。咱们应该共同反对日本侵略者。要不是日本军阀进行侵略战争,你不会抛家舍业,骨肉分离。你的母亲实际上是日本军阀杀害的!你的妻离子散也是他们造成的!帝国主义进行侵略战争,不仅是给被侵略者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对它本国的劳苦大众也是有莫大害处的!这个真理从你身上又一次地证明了。所以说,帝国主义是咱们共同的敌人!了解了这一点,你就不光是我们的朋友,应该也是我们的同志了。” 齐英说到这儿,更使劲儿地攥着武男的手,拧了两拧。武男义雄听着可就把头垂下来了。看样子齐英这些说话真正打动了他的心灵,说到他的痛处了,可是他没有吭声。肖飞这时候插了一句:“同志!你知道吗?八路军这边日本朋友多着哩!从延安到各解放区都有日本反战同盟支部,在咱们冀中我就认识好几个,你要是也参加了工作,我们可以想法让你和这些日本朋友见面。” 齐英紧接着又说:“反战同盟支部那些朋友可真行,不论文化水平,政治认识都很高,我跟一位日本朋友在北岳区见过面,他能用中国话谈马列主义。”说到这儿他又把武男义雄的手拧了拧,然后放开,更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好啊!武男同志,跟我们一道工作吧?你要愿意到反战同盟支部去,等有了机会,我们送你去。”接着,肖飞、田大姑又作了一番动员,这话说得就更多了。 齐英觉得,这一回一定能把武男说通,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了。哪知道,武男仍然是不肯。武男不愿意参加齐英他们的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一方面是他不愿意离开他这个恩同再生的母亲;另一方面还有个使人想不到的原因,他说:“你们的,我的,统通朋友的可以,统通同志的可以,我的反战可以,同你们的工作的不行。” 齐英追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呢?”这位武男义雄把大拇指跟二拇指头一撇,就伸到了齐英的眼前:“八路的,我的不赞成。”说着他还直摆手晃脑袋。 齐英一听,觉得武男义雄的说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为什么同志的可以,八路军就不赞成呢?又一想:也许是八路军的同志们有什么违背俘虏政策的地方?问问他,给他解释解释也就会搞通了。于是他很严肃地问道:“八路军哪一点你不赞成?你说说吧。”武男见问就很直爽地说:“刺刀的干活,八路铁炮的给。哼?你的明白:共产党的(他伸出一个大拇指头)这个的一个样,顶好顶好;八路的我的不赞成,不赞成,八路的我的不赞成。唔!你的明白?”说到这儿,你看他气得哼儿哈儿的,脸色都变得发了黄。这一下可把齐英给闹楞了,肖飞当时也没有解开他的意思。 站在旁边的田大姑这时候“呱呱”地笑着说话了:“你们听不出他说的什么来吧?我给你们当当翻译:他说刺刀的干活是拚刺刀,铁炮的给是开枪打。他是在拚刺刀的时候,叫八路军打了一枪,把他的肚子打了个穿儿。一提起这个来,他就气恼的不行。为这事儿,田耕同志快把嘴磨破了!可是他老是摇头摆手的不赞成,不赞成。你们可别再提这个,再说这个,他就要气破肚子了。”田大姑这一翻译,武男义雄把眉头皱得更紧,看样子是更加有气。齐英、肖飞倒觉得挺好笑。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听村外不太远的地方“当!当!”连响了两枪。田大姑听到枪响,知道这是民兵打的信号枪,就连声说道:“这是敌人要来,你们走吧,我不留你们。”一听这话,齐英就要马上走,他还非要把武男带走不可,光怕他在这儿不保险。肖飞也是这样。他们还要大姑一块儿走。因为情况紧急了,多说话已经来不及,于是肖飞、齐英和长江、李柱儿四个人就连说带扯,要武男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田大姑也往外推他。 在这种情形之下,武男义雄为起难来了:他不是不知道有危险,他是舍不开再生的母亲啊!只见他拉着大姑的胳膊,流着眼泪,连声地叫娘。他说:“朋友的开路。娘!娘!我的不能走,我的不能离开你,一天的离开也不行。你的知道:我的家没有了!妈妈的没有了!老婆的、孩子的统通没有了!你的我的亲人,我的不能开路,死了死了的可以,开路的不行。” 说到这儿,他的泪水就花花地流满了脸。田大姑这时候犹豫起来了。齐英和肖飞他们也觉着没有别的办法。正在这一刹那的功夫,武男义雄止住了哭声,挺身站起来了:“你们的快快开路,我的洞里藏着,他们找不到,”他又把刚才那把切菜刀在手里一抄,“找出来的刀的干活!” 齐英一看不行,就又说:“大姑,你也不能在家呆着,你跟我们一块走当然是不行,我看你也不如快到野外去躲一躲,把武男也带着一块儿。” 大姑一听就说:“齐同志你真不明白,我躲出去行吗?把武儿丢在家里我不放心。把他带出去,叫人们都看见,那不就更把他暴露了吗?”“那么,你怎么办呢?” 大姑又很自信地说:“你们甭惦记着我,我不是挑大的说,这几年我遇上过多少次险事儿了,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了。这一回我想好了:我把武儿还藏在洞里,把里外的门都锁上,我上维持会长家里去。维持会长是帮助咱们的人,大约着也没有什么关系。”肖飞说:“不是刘铁军发现了田耕的警卫员在你家吗?”“不,他不知道是在咱家。别说咧,你们快走吧,我不能再留你们了。”田大姑说着就往外推肖飞和齐英他们。 说这话的功夫,已经是到了事不宜迟,刻不容缓的时候了,齐英他们四个人就急急忙忙走了出来。这功夫,全村的人们就乱腾起来了:家里有地洞的忙着钻洞,没有洞的就纷纷往村外逃,有牵着牲口的,有扛着东西的,也有抱着小孩背着老人的,不过因为人们这样逃避,象是吃家常便饭似的那样熟练,所以用眼看着象是挺乱腾,可是用耳朵听来是没有什么大响动的,就连天天嗯儿啊欢叫的驴这时候似乎也知道了敌情,所以它们也是一声不响,只是跟着主人的脚步踮儿踮儿地小跑。村里差不多就剩了维持会里的人们和他们的老幼家属。另外剩了些准备着给敌人烧水做饭的人,那也就不多了。 闲话少说。肖飞、齐英、长江和李柱儿四个人走出村来,天已经放亮了。齐英一面走着,心里老是咚咚直跳。他倒不是为自己害怕,他是为武男义雄和田大姑的安危而担心。所以他总是不断地说着:“咳呀!我越想越觉着咱没有能把武男义雄领来,是很大的错失!肖飞,依你看怎么样?我总是觉着他有危险。来的这部分敌人不知道是日本鬼子还是伪军?也闹不清来了多少人。” 肖飞说:“快走,一会儿咱就要把他闹清。” 齐英他们一边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往村北急走。走不多远,天就亮了。可是村里边倒听不见什么动静。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土坎的下边,土坎上面有一棵大杨树,这儿满地长的是高粱,很容易隐蔽。肖飞说:“我到树上去了望了望。”齐英说:“小心叫敌人发现了!”肖飞说:“发现了怕他什么?他也是两条腿一支枪。”说着他把手里的盒子炮往后背倒着一插,往树身上一窜,只听蹭蹭几下,爬到树尖儿上去了。这时候,天上刮着微弱的西南风,刮得他在树尖儿上摇摇晃晃,真是令人替他担心摔下来。肖飞在树尖儿上看了有几分钟的功夫,齐英在树下一个劲儿地问:“怎么样?看见了没有?有多少?是日本兵还是伪军?”他只管问,可是肖飞一声不答。 肖飞是有经验的。他知道:在高树上说话,说得声小了,树底下听不清楚。说得声大了,远处就能听见。所以他才不作答复。当齐英问得紧的时候,只见他向下摆手,表示不让再问。肖飞在树上看的功夫已经不小,齐英等得着了急。为什么肖飞还不下来?原来是他还没有发现敌人。他心里想:这部分敌人真是诡秘。他向四外一察看,看到了在野地里藏着的人们,并且还发现了背着枪的民兵。于是他又想下来去找民兵们问询问询。他这才又轻快地下树。他下到树半腰儿的当儿,突然觉得贴着树身的胸膛受了一下震动,紧跟着从村头上传来“嘎勾——” 的一声枪响。这是敌人发现了肖飞,照他打了一枪,打在杨树身上。这一枪,肖飞不但没有害怕,他反而停止了下树,歪着脑袋,顺着枪声又看望了一刹儿。只听他说了句:“好小子,闹了半天你在茅房里头藏着啦!”随着话音,他就“嗤——”地一声,下到树底下来了。他的脚还没有站稳,就又听打来了一枪。 他们几个不敢在此停留,就一面走着一面判断敌情。按照肖飞的判断:这部分敌人是鬼子兵,兵力不会大,他们是奔着一定的目标来的。 大概这是叛徒刘铁军领来捉捕田耕的。 田耕已经走了,武男义雄可就有很大的危险。齐英完全同意他的判断。他更加为武男义雄和田大姑而担心:“怎么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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