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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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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冷静的考虑后,我说: ——这虽然是一个崇高的理想;但是将你母亲辛苦积蓄下来的钱白白丢掉,不能算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我不愿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贴;更不愿办一本害人的黄色杂志。 麦荷门的态度竟会如此坚决。 麦荷门愿意每个月付我三百块钱,作为薪水,不算多,但也勉强可以应付生活所需。 ——只要不喝酒,不会不够的,他说。这是实践我们共同理想的工作,希望你能够经常保持清醒。酒不是桥梁;只是一种麻醉剂。你想做一个遁世者,酒不能带你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过去,你不满现实;现在你必须拿出勇气来面对现实。《前卫文学》的销数一定不会好,可是我倒并不为此担忧。像这样严肃而有分量的杂志,即使只有一个读者,我们的精力就不算白花了! 这一番话,具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使我的血在血管里开始作百米竞赛。理想注射了多种维他命;希望出现了红润的颜色。一个内在真实的探险者,不能在抽象的山谷中解开酒囊。 我有了一份理想的工作。 我要求麦荷门借三百块钱给我,为了搬家。 【17】 酒柜里放满酒瓶。 对于包租婆,这是饵。如果所有的鱼都是愚蠢的话,渔翁也不会有失望的日子了。那天晚上,收音机正在播送法兰基·兰唱的《坠入情网的女人》,我拉开房门,对她说: ——我要搬了。 她哭。 嘴巴弯成弧形,很难看。那个名叫“王实”的男孩有点困惑不解,抬起头,问: ——妈,你为什么哭? 做母亲的人不开口,王实也哭了。 做母亲的人用手抚摸王实的头,泪水从脸颊滑落来,掉在衣服上。 王实的泪水也从脸颊滑落来,掉在衣服上。我不愿意看女人流泪;也不愿意看男孩流泪。必须到外边去走走。说夜晚的香港最美丽;是一种世俗的看法。霓虹灯射出太多的颜色,使摩肩擦背的行人们皆嗅到焦味。是情感烧焦了;抑或幻梦?柏油路上的汽车疾如飞箭;玩倦了的有钱人急于寻求拖鞋里的闲情。我是有家归不得的人,只想购买麻痹。走进一家舞厅后,不再记得麦荷门的叮咛。我的思想在黑暗中迷失了。这家舞厅为什么这样黑暗?舞厅是罪恶的集中营。每一个舞客都有两只肮脏的手。 然后我看到一对涂着黑眼圈的稚气的眼睛。(是一个女孩子,我想。她的吸烟姿态虽然相当老练,却仍不能掩饰稚嫩。) ——不跳舞?她问。 ——不会跳。 ——过去常跑舞厅? ——今天是第一次。 ——失恋了,她说。 ——何以见得? ——只有失恋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勇气。 ——进舞厅也需要勇气? ——第一次单独进舞厅不会没有缘故。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舌尖含有太浓的烟草味。黑暗是罪恶的集中营。酒精与烟叶味的一再交流。两个荒唐的灵魂犹如面粉团般,揉合在一起。我怀中有一头小猫。 ——叫什么名字? ——杨露。 ——下海多久? ——两个月。 ——不怕男人的疯狂? ——只要疯狂的男人肯付钱,就不怕。 ——我倒害怕起来了。 ——怕什么? 一一怕一头驯服的小猫有一颗蛇蝎的心。 她笑。笑得很稚气,虽然眼圈涂得很黑。我掏出钞票,买了五个钟。她问: ——不带我出街? ——刚才只喝了三杯酒。 ——跟酒有什么关系? ——如果喝了十杯威士忌,我一定买全钟带你出街。 ——你是一个有趣的男人,她说。 ——你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子。 ——我不是女孩子。 ——当我喝下十杯威士忌时,我会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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