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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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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鸟都飞走了。赶到树边去的邓海,失望地走回来,手里捏着两根细小的鸟毛,惋惜地说:“差一点点!” “倒了霉!鸟也打不到!嘿!鸟肉吃不上,落到两根鸟毛!” 刘胜怅然地说,把枪掷给邓海。 本想出去散散心的刘胜回到屋里,懊恼、气闷反而增加了,看到墙上挂的马家桥敌军据点兵力分布图,头脸立即扭向门外。 “弄点酒来吃!”他对邓海粗声粗气地说。 邓海知道首长心里懊恼,想借酒解闷。脑子转动一下,说:“到哪里去搞酒?连卖草纸的小店也没有!” “不能想想办法?” 邓海坐着不动,没有回话。 “程拐子家里问问!有曲饼泡茶吃,就一定有酒。” 他懊恼得晚饭没有吃,再不给他搞点酒来,他就更要懊恼;由于这个想法的支配,邓海便去找房主程拐子搞酒了。 点着灯火以后,他正在嚼着腌香椿头,吃着烧酒。政治处主任潘文藻匆匆地走进来,问道:“真不打啦?” “不打啦。”刘胜应了一句。 “你看!多被动!刚动员过,又不打,对战士怎么说?” “坐下来,吃杯酒吧!” 潘文藻坐了下来,叫邓海喊来机要员,看了军部来的电报。他想了一想,喃喃地说:“不知东边情况怎么样?” 刘胜把一小壶酒吃到壶底朝天,一点滴不出来,才推开酒壶。他的脸红了,显出微醉的样子。在潘文藻的话说过许久以后,他才冷冷地说:“不管情况怎样,跟我们没有缘份!” “可不可能要给我们别的任务?” “不要痴心妄想吧!交代任务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叫我们牵住敌人的鼻子,不许过河。什么别的任务?消灭敌人杂牌队伍五个连的仗都不准打!” 潘文藻想不出什么话来说服他,自己心里也有一些懊恼。“休息一会儿吧!酒少吃一点。等陈政委回来研究一下。” 他说了两句,便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一小壶烧酒不但没把刘胜的恼闷消除,而且勾起了他的沉重的心思。他在屋里俳伽一阵,走到院子里,在院子里看看黑洞洞的天空,又回到屋里。他不住地吸着烟,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卡在腰皮带上,象莱芜战役开始那一天,他的团没有分配到攻击任务的那个样子,浑身感到不舒服。 陈坚从县委住地回来,一进门就问他:“刚回来?” 他还是徘徊着,勉强地应了一声:“唔!” “怎么的?仗没打成不高兴?”陈坚坐下来,笑着问道。 “你高兴?”刘胜反问道。 “本来我就没有多大兴趣。这一回打不成,下回再打呀?” 陈坚察觉到刘胜的情绪很不愉快,说了两句,便吃了一杯茶,斜躺到床上去。 刘胜踱了一阵,一连猛口地喝了两碗茶。 “真不明白!叫牵制敌人,又不许打仗,不打仗,能把敌人牵制住?……唉!说千句,说万句,命不好!” 陈坚笑笑,淡淡地说:“莱芜战役,你说你的命不好,结果,发了一笔大财!” 刘胜走到门边,把衔在嘴上的烟蒂,一口啐得老远,仿佛烟蒂得罪了他似的。他在门边倚立许久以后,突然走到陈坚身边,放低声音问道:“你来了快半年了,觉得我们这个部队怎样?” 躺在床上的陈坚,一直在思考着怎样和刘胜谈谈。这一仗打不成,他的情绪波动,在电话里已经表现出来,现在,就看得更明白。“趁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吧!”陈坚想定之后,便坐在桌子边来,带上门,以认真的恳切的态度说:“部队是很不错的!干部、战士都很有生气,我很喜爱。” 刘胜也想谈谈,许多话在肚子里闷着,他觉得难受。 “我想不通,这一回把我们弄到敌人屁股后面来!我们不是长子!”刘胜把大拇指坚起来摇摇,叹息着说着后面一句。 陈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接着他的话说:“我弟兄三个,我是老大、长子,我父亲、母亲最欢喜的是老三,其次是老二,我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你说,有几个长子是受宠的?” 陈坚望着刘胜笑着。 “父母欢喜小的,依靠的还是大的,还是长子!” “这不一定。在旧社会里,看哪个能赚钱,本领大,能依靠,他们就依靠哪个。象我是长子,出来十来年了,连家信也不写一封,他们依靠我什么?” 想不到这个说话,给刘胜找到了和他争辩的论据。“是呀!我们不能赚钱,本领小,就不喜欢不依靠了!”刘胜自以为说得有理有力,拍着桌子大声地说。 “你说得明白一点吧!”陈坚微笑地说。 刘胜站起身来,喝了一满口茶,把一口烟吞压下去,大声地说:“我的思想不怕暴露,就说得明白一点吧!” 陈坚颇有兴味地期待着他,入神地望着他的堆满黑胡髭的脸。 “野战军首长把我们这个军放到敌后,就是看我们本钱少,力气小,不顶用!” “莱芜打了大胜仗,捉了两万多俘虏,发了大财,本钱还小?还不顶用?”陈坚立即反驳着说。 “有人说我们碰到了好运气。是人家赶出来的鸭子给我们拦到的。如皋南面的宋家桥,我们没有攻得下,涟水城没有守得住,部队损失很大。那时候,你还没有来,你不明了。闲话,才听得多哩!说我们是重伤员,是残废,是掉队落伍的!还有……一大串!我跟你说吧!大半年,不是我一个捏着鼻子、塞住耳门过日子的!你看!人家打正面,我们在这个鬼地方,连敌人的屁股也摸不上!你心里不难过,我可不好受!” 陈坚沉入在深深的思虑里。部队里象刘胜这样的思想情绪,在莱芜战役以前,是很普遍的,他已经嗅觉到了。莱芜大捷以后,这种情绪隐没下去,仿佛是消除了。转到鲁南敌后来的这几天,他发觉刘胜总是不大愉快,但是没有分辨清楚。现在看出来了,老疮疤逢到阴雨天,又隐隐地发痛起来。 陈坚在屋里踱了几步,看看表,还不到九点钟,便对金东说:“再去烧壶水来!” 金东拿着热水瓶走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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