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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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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官的身前身后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武器。 军官哆嗦起来,抖得身上沾的泥灰纷纷地落下来,脑袋象触了电似的惶急地摇晃着,两个膝盖也就忽然瘫软,正要跪倒下来,但随又想到自己是个军官,便又竭力地站稳了腿脚。 “不要大葱装蒜!跟我们走!”秦守本喷着唾沫骂道,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王茂生走在前头,俘虏军官一拐一跛地跟在后面,秦守本走在他的旁边。 “我不是司令官!你们弄错了!……”俘虏军官“咕咕噜噜”地说。 “你是谁?是个军长?”秦守本问道。 “我是……”俘虏军官看到秦守本满脸愤怒,不说下去。 秦守本的脸色和缓下来,轻声地说:“说老实话!不杀你!” “我是……副……副团长!” “还要玩滑头,耍花腔?” “我不骗你们!” “走吧!走吧!你不说,我们也查得出你姓甚名谁!” 田野里走着一大群一大群的俘虏官兵。 战士、民兵、群众,男男女女的,还有许多孩子,在村庄上、田野里奔来奔去,带着俘虏群的,扛着缴获的武器的,牵着和骑着缴获到的大洋马、小川马的,一大片青青的麦田给踩成了平平板板的大操场。 胜利的号声,在山野的各个角落嘹亮地响起来。 俘虏军官的眼里,滚下了失败的凄惨的泪珠。 “我姓甘,叫甘成城。是师长。”他在田里行走的时候,见到他的上级官、同级官和下级官里的许多人,已经在他到来以前做了俘虏,终于对秦守本和王茂生说出了他的身份和姓名。 在部队住村的村口,秦守本看到了张华峰和自己班里的人,隔得老远就高声地喊着:“捉了一个师长!” “是中将上将?”有人问道。 “不知道!不是辣椒酱,就是豆瓣酱!”秦守本抹着汗水,笑着回答说。 所有的人都围上来,你拥我挤地望着脑袋低垂的俘虏师长。 “险乎给他跑了!是王茂生一枪把他骑的马打倒了,才捉到的。”秦守本指指划划地说。 “真是神枪手!”张华峰抱着王茂生称赞说。 “班长跟班政委①合作得不错!”洪东才在秦守本和王茂生的眼前翘起大拇指,嬉笑着说。 -------- ①战士们把班里的最有威信的共产党员称为“班政委”。 秦守本和王茂生的酣红的脸上,在傍午的春日的阳光和众人赞扬的目光下面露出胜利的得意的笑容。 【三〇】 陷入在密密重围里的国民党匪军李仙洲指挥下的官兵们,突来突去,东碰西撞,还是在密密的重围里面。 在他们突围以后两个钟头的短促的时间里,大部美国装备的庞大队伍,象冰雪遭到烈日的炙晒,炽火的燃烧,迅速地融解、消失了。 他们没有能够逃脱无可挽救的悲惨命运,在莱芜城到吐丝口镇三十里长的土地上,筑下了他们的坟墓。 军长沈振新在吐丝口战斗胜利结束,他的部队立即调过头来,对突围的敌人展开堵击战的时候,好比是一个与洪水搏斗的人,游过了波浪汹涌的中流,现在,敌人消灭,战场上停歇了枪声,他就正如战胜了惊涛骇浪,到达了长河的对岸一样,一颗高悬着的激烈跳动的心,舒坦地放了下来。 他把望远镜装进皮盒子,从了望战场景象的屋顶上下来,走回到指挥所的屋子里。 值班参谋胡克拿着战斗纪录,滔滔不绝地向他念了一遍各个部队来的捷报,最使他惊喜的,是刘胜用异乎寻常的粗壮宏亮的嗓音报告的消息:“我们捉到了五千多!” “多少?你再说一遍!”沈振新怀疑这个数目字,紧问道。 “五千多!啊!还要多,有六千!一、二、三、四、五、六,六千!还在统计、查点!六千,只会多,不会少!” “查查李仙洲捉到没有?” “捉到一个师长!” “姓什么?叫什么?” “我还没问清楚!” “跟我仔仔细细地查,看李仙洲捉到没有?” 沈振新还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放下电话话筒以后,又赶紧摇着电话铃,打算向其他的师、团查问查问。可是电话紧摇不通,总机回话说:“三个师部的指挥所都没人接电话,那边的电话员说,所有的人都出去捉俘虏、打扫战场了。” 电话总机接线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恨自己离不开工作,不能跑出去捉俘虏、打扫战场的情绪。 “没有事情,我……?”屋子里仅有的工作人员——值班参谋胡克喃喃地说。眼睛祈求地望着沈振新。 沈振新挥一挥手,胡克跳了出去。 汤成和李尧的眼睛一齐望着他,身子扭向门外。 “去一个!”沈振新说。 两个人一齐向外奔跑,是李尧来得快些。李尧跑了出去,汤成便只好撅着嘴唇停留在门口。 沈振新觉得战事已经有了结局,他和他的部队在这个巨大的战役里,爬过了艰险的悬崖绝壁,取得了战胜困难、战胜敌人的成果。他的思绪一想到这里,身体的肌肉便松弛下来,全身感到困倦,接着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作战科长黄达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走到电话机旁边,看到军长正在睡觉,便没有立即摇铃。一心急着出去的汤成却想起了一个主意,轻轻地对黄达说:“黄科长!首长在这里睡觉,你在这里不走吧?我出去一下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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