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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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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我就出来,在一家小咖啡店中就点,看了几份报纸,也都有点关于白苹的无关重要的消息。九点半的时候,我抱一束鲜花到仁济医院去访白苹,一个看护问我姓名,她就带我到头等病房二〇号,我敲门。 “进来。”正是白苹的声音。 我进去,白苹就坐在斜对着门的沙发上,她穿着白缎的晨衣,银色白毛口的软鞋,晨衣内似乎穿着白布的病人衣服,散着头发,未敷脂粉,右手放在沙发边上,左手拿着报纸,似乎正在等我似的,露着浅笑,面上闪着愉快的光彩招呼我。 我把花束交给看护,走过去,我坐在她的对面,我说:“是右臂的上部么?” “是这里。”她说着用左手指给我看。我坐过去,轻抚着她放在沙发边上的右臂,我觉得里面包扎得很厚,我说:“痛吗?” “动的时候有点。”她笑着说:“不厉害,昨夜我已经没有热度。” “这里好吗?”我看这房间不很宽敞,我说:“或者到中西疗养院,去住些日子。” “不,”她说:“这里看护很好,我问过医生,他说再住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早点回家也好,”我说:“我们可以叫史蒂芬来为你换纱布药膏。” “史蒂芬昨天来过,也叫我明天出院,说他可以天天来看我。他同这里的医生都熟,所以他也很周到。”她说:“我想住几天医院也很有意思。” “你知道凶手是什么背景吗?” “谁知道,”她说:“我也不想知道。” “你以后不会有危险吗?” “我想到天津去耽些时。” “天津去?” “也许香港。” “是别人劝你吗?” “我自己这样想。” “暂时你还是休息几时。” “自然。” 有一位看护拿进一束鲜白的玫瑰,片子上是一个古怪的日本名字;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似乎是“宫间登水”吧。 “日本人么?”白苹问。 “我说你昨夜失眠,早晨服了安眠药才睡。” “他去了?” “他说下午再来。” “很好。”白苹说着把视线转到我脸上,笑着说:“不高兴吗?” “白苹,我想你还是去香港吧,省得这些日本人麻烦。” “这不过一群猪,人说他们在玩弄我,我可相信我在玩弄他们。”她笑:“人说我是他们的傀儡,我可觉得他们是我的傀儡。” “太自大了,白苹。危险不就在那里发生吗?” “不。”白苹坚定的说,在沉思中沉默了。 “去香港吧,白苹,我陪你去。”我低声缓慢地说。 “香港么?”她笑:“你以为太平洋战争不会发生吗?” “不会。”我说:“日本还敢同美国宣战吗?” “但假如有人说我是日本的间谍呢?” “辩明。” “当枪弹指定我是间谍时,我用什么辩明呢?” 我沉默了,我寻不出话可以回答。半晌,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朋友,放心。我的事情都是我的。相信我并且原谅我,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还是沉默。 “告诉我,梅瀛子可是尾随阿美去的?” “我想一定是这样。” “睡在我的房间里?” “是的。”我说:“阿美说夜里似乎在翻你的东西。” “没有睡在你的房间里吗?”她玩笑地说。 “这是什么话呢?” “我的意思是她也许会爱睡你的床,而叫你睡到我的房间去。” “这是什么心理呢?” “她不是永远有新奇的念头吗?”白苹笑。 我没有回答,我只觉得白苹今天的态度是出我意外的。她又说:“梅瀛子发现你在我那里有奇怪么?” “我像在睡梦中,没有看到她的惊愕。” “你告她你没有回乡下去。” “是的。”我说:“但是我叫她不要告诉别人,即使是史蒂芬与海伦。” “她答应了?” “是的,她将说我是听到你被刺而赶来的。”我说:“但是她叫我搬出你那里。” “对的。”白苹说:“我搬回家,史蒂芬天天来看我,你住在我那里,不是证明你并非为听到我被刺而赶来的么?”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不想马上搬回家。” “那么明后天我搬出你那里。” “很好。”她轻松地说。 我于十一时半出来,心里有许多不解的疑团,对于白苹,对于梅瀛子,一时都变成我的问题,我厌憎她们的神秘与诡谲。我决心明天搬回自己的家去,同她们少发生联系,但同时我又觉得白苹的前途实在黯淡,她虽然极力不想谈她的问题,但是我在友谊上似乎非帮她解决不可。可是她究竟有什么政治关系呢?我的思绪在迷惘之中忐忑。 我回到白苹寓所,梅瀛子已经出去。 当天夜里我理东西,第二天我就搬回家去。午后十时,我打电话给白苹,告诉她我已经搬回家,叫她有事情打电话给我。第三天我也没有去看白苹,也没有同梅瀛子会面,但在夜里九点钟的时候,我接到白苹的电话。她告诉我明天早晨就搬回家去,下午七点钟叫我去吃饭。 第二天下午七点钟,我去赴白苹的饭约,我抱着非常沉静的态度,预备在夜里与白苹研究研究她被刺的原因,与凶手的线索,以及她以后生活的途径。 那天我精神很好,心境非常安详,也有兴趣换一套比较整洁的衣服,挑选一条比较合式的领带,我吸一支烟,坐一辆汽车到白苹那里。跳下车,我轻快地上楼。门外就听见里面嘈杂的人声,阿美开门时,我立刻听见梅瀛子的声音,我轻轻地对阿美说:“梅瀛子么?” 阿美笑了,她说:“人都来了,就少你。” 那么原来是请客,我把大衣帽子交给阿美,整一整领带走进了客厅。 “啊,徐,真是好久不见了。”梅瀛子像久别重逢似的,第一个同我握手,接着是史蒂芬夫妇与曼斐儿母女同我寒暄。海伦比以前更显得光耀夺目,在她笑容中我已寻不出兆丰公园河边低迷的风采。她的母亲比以前更胖了。史蒂芬夫妇改变很少。在大家坐下时,梅瀛子故意望着我说:“人黑了,似乎胖了些,乡下的生活于你竟有补药的效力。” “慈珊呢?”史蒂芬太太问;“你没有叫她到上海来玩玩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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