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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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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代表激动地举起竹筒高呼着:“向工人阶级学习!” “工人阶级万岁!”这口号立即激起下面狂热的雷鸣般的欢呼:“志愿军英雄们万岁!!!” “毛主席万岁!!!” “坚决打倒美帝国主义!!!” “抗美援朝胜利万岁!!!” 在中午的阳光下,鲜艳夺目的红旗又高高地举了起来,口号声像大海的波浪直传到远处。从他们的声音中,可以感到一种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强大意志,一种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就好像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呐喊,要立刻把面前的敌人扑灭似的。这一切,都使大妈深深感到:中国人民确实是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大妈和贺华回到工厂附近的家里,心潮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夜深仍然不能入睡。 秋风拍打着纸窗。电焊的银光,照得窗纸一明一暗,就像打闪一般。工厂的喧嚣声,比白天还要激越。那机器隆隆的响声,沉重的汽锤声,像机关枪一样的哒哒的铆钉声,铁锤的敲击声,以及火车头粗憨的吼声和喷汽声,汇成一片。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战场,不过在这儿作战的不是拿枪的兵士,而是穿着油腻工作服的挥汗如雨的人们。 大妈躺在床上,在她眼前,仍然不断地闪动着鲜花,红旗,喧嚣的人流,挥动的膀臂,以及志愿军代表和男女工人激昂的面影。尤其是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工人怀抱着竹筒的形象,那个又黄又瘦的女工托着木盒的形象,在面前不断出现。大妈还是第一次同城市的工人阶级接触,他们那种大公无私的品质,有我无敌的英雄气概和开阔的胸襟,给了她很深的印象。这一切都使她兴奋激动,更引起她深深的不安。她知道邓军夫妇要自己出来散散心,是一片好意;可是村子里的斗争是那么紧张,敌人的阴谋还没有查清,自己的心揪成了一个疙瘩,怎么能住下去呢?夜己经很深了。大妈听见邻家老是发出“嚓—嚓—”“嚓—嚓—”像是金属磨擦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笑语声,不知在干什么。搅得大妈更觉心烦。贺华睡了一觉醒来,听见大妈老是翻身,就说:“大妈,你怎么还没睡着呀?” “你听听,”大妈说,“隔壁这一家里干啥哩呀,老没个完。” 贺华一听,笑了,说:“他们是给志愿军炒炒面哩。一听前方干粮接济不上,咱们的周总理就马上发出号召:家家户户炒炒面。他老人家还亲自到处视察,把袖子一挽,抄起铲子就同大伙一块儿干起来了。你瞧瞧,把大伙的劲儿鼓得多足!” “咱们的总理,真是走遍天下也难找呵!”大妈赞叹地说,“管理咱们这么大个国家,一天得有多少事,又是国内,又是国外,又是打仗,又是建设,哪件事不从他心里过呀,真是把心都操碎了。” “可不是么,”贺华说,“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连战士们吃饭穿衣的事,都在他心上挂着哩。刚出国,他听说有的部队冬装来不及补充,就一天打两次电话催问:工厂做出来了没有,上了火车没有。为了搞好后勤工作,今年1月份,他还到了沈阳,听说战土们戴大盖帽不方便,他就叫改成解放帽;听说套头式的单衣负了伤不好脱,他就叫改成对襟的;朝鲜丛林多,行军作战棉衣容易挂破,他就嘱咐后勤部门把棉衣轧上绗线……” “有这样的好领导,怎么会不打胜仗呢。”大妈感慨地说,“总理对前方的战士,真比亲娘结记得还周到哩!” 听了这一切,大妈的心情越发不能平静。她觉得从领导到群众都在拼命干,自己躲在这儿,倒成了个大闲人。这样对得起在前线上牺牲的孩子么?想到这里,她从枕头上欠起身说:“闺女,我明天要走。” “不是还要到颐和园吗?” “不,我哪儿也不去了。” “大妈,再呆一天也不行吗? “别说了,闺女,我已经定了。” 【第二十六章 聚歼】 谁也没想到,大妈这么快就回到凤凰堡来。 来看望大妈的人很多,夜深时才纷纷散去。小契刚起身要走,大妈叫住他,说:“你先别走。有点事情咱们还得商量商量。” “明天说吧。”小契笑着说,“你今天也够累了。” “坐了几十里马车,哪就累着我了? 大妈说着,又瞪了大乱一眼:“你在这儿干什么!去!到外面瞅着人去。上次要不是你,也不会出这么大事!” “犯了点儿小错误,没完没了!”大乱嘟哝着,下了炕。 “披上件褂子!”大妈在后面说。 大乱相应不理,走出去了。 这时屋子里只有大妈、大伯和小契三人。小炕桌上放着一个烟筐箩,一盏棉籽油灯。大妈盘着腿儿坐在炕上,拧了一锅烟,在灯上吸着,然后低声说:“小契,你刚才不是说,镇反运动布置下来了么?” “布置下来了,可是村里纹丝不动。”小契说,“我问大能人这个工作怎么办,他说:‘咱们村有什么可镇压的?地主、富农都挺老实。谢清斋出过点儿问题,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表现不错,恐怕要考虑给他摘帽子了。不能再搞唯成分论。翟水泡虽然当过汉奸,现在劳动很积极,将来选劳动模范恐怕是个对象。’我又去问老好。老好说:‘唉,现在的运动怎么这么多呀?一个没完,又接上了一个。先看看别的村怎么做吧’这就是他们的那点儿积极性!” “积极?”大妈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革命革到他头上了,他还积极?你说李能有没有点儿恐慌?” “里紧外松。”小契笑着说。 大妈停了一下,又问:“那偷谷子的事,有点儿头绪没有?” “有人说,那事发生头两天,翟水泡到李能家里喝了大半夜酒。”小契说,“最近翟水泡花钱很冲。三天两头到小铺里吃喝,一开口就是:来上半斤!……不过证据还没有抓着。” 大妈低着头沉思了一阵,又问:“谢家那闺女怕快生产了吧! “已经几个月不出门了。据说人一去就盖着大被子装病。”小契抓抓头皮,说,“这事我得向党作检讨。” “你做什么检讨?”大妈一笑。 “我没尽到责任哪!”小契说,“她跟李能的关系,我早就看出来了,也费了不少工夫,怪!就是抓不着他。不知道是在什么黑窟窿里干的。” “那种事儿也不是好抓的。”大妈表示谅解,又拧了一锅烟,沉思着问,“小契!你看这些事应该从哪里下手?” “我早盘算好了。”小契鬼笑着说,“从今天起,我豁着不睡觉了。我看她把孩子生出来往哪儿放,只要抓住就是证据。” “这也是一方面。”大妈点点头,说,“我们要发动群众。还要叫他们里头的人起来揭发。” “叫谁起来揭发呀,嫂子?”小契笑着说,“这可不是容易办的。” 大妈笑着问:“你看,李能的媳妇怎么样? “不行。”大伯插嘴说,“那人胆小得厉害。” “再说,你也进不去。小契说,“那李能对她看得严极了,根本不让出门。” “就不会想办法么!”大妈笑着把烟灰在炕沿上磕掉,“我们先把李能叫出来开会,然后叫金丝到他家去。我看那媳妇三天两头挨骂受气,也够受了。” “那就试试吧。”小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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