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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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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小护士把头一歪,“我们班长正在北房开会哩,我给你叫去!”说着就想冲北房喊叫。 陆希荣摆摆手,连忙止住她说:“别大张旗鼓的!” 陆希荣在南房里坐定。不一时,小护士回来说:“你先等等儿,她马上就来。” 陆希荣同小护士说了阵闲话,等了一阵还不见来,他心情烦躁地说:“去,你再催催!” 一时,小护上又回来说:“我们班长正发言哩!” 刚说着,杨雪进来了。小护士机灵地躲了出去。也许是天热的缘故,她的头发剪得更短了,看去简直像个男孩子。 “哎呀,我的营长,人家正发言哩,你怎么就不照顾照顾别人的威信!”她的脸色略略有点儿不满。 “嗬,瞧你,”陆希荣笑着说,“从家里回来,也不到我那里去一趟,别人跑了几十里来看你,你还生气!……你瞧瞧这!”他指指自己被马汗浸湿了的裤腿。 几句话,就把杨雪刚才的埋怨吹得无影无踪,她的一双大眼睛瞅着他,笑了一笑:“你于什么来啦?” 他没有答话,走上去,把她的两只手都握在自己手里。 杨雪红着脸,低声地说:“情况这么紧,真的,你干什么来啦?” “我到军司令部有事,顺便看看你,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吧!” “不,”陆希荣笑着,亲昵地说,“你要同意我才说哩!” 杨雪也笑着说:“什么事,你可说呀!” “不,不,你说同意!”陆希荣攥紧她的手说。 “瞧,不知道什么事儿,叫人家怎么同意呢?”她咯咯地笑出声音来了。终干她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把手从陆希荣手里抽出来,挥了一挥,决断地说,“好,我同意!你说吧!” 陆希荣用手点点她的鼻子,说:“好,这可是你说的!”然后他无限亲切地和杨雪并着肩膀坐下来,说,“部队马上要执行新的任务,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杨雪兴奋地点点头,说:“我刚才发言已经说了,这次我坚决要去!” “对,这是一个非常光荣的任务。”陆希荣郑重地说,“可是咱们的事怎么办呢?你看,能不能提前举行?” “就在这几天?” “对。” 杨雪犹疑了。她沉思了半晌,然后瞅着他,惶惑不解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我也跑不了呀!” “是的,确实太仓促了!”陆希荣显得十分诚恳,“我懂得这是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大事,太草率是会叫人不愉决的。” “不,不是为了这个!” “咳,我知道你们的心理。这样办,我也是很抱歉的。” “真的,不是为了这个。” “那,那是为了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要出国。” “我同意你出国呀!”陆希荣说,“我就不懂这同结婚有什么矛盾!” 一句话,把杨雪说恼了。她站起身来,说:“你要我腆着大肚子去看护伤员吗?你要我腆着大肚子去行军吗?” 说过,她跨出门外。“小杨,小杨!”陆希荣连喊了几声,她头也不回地朝北屋去了。 陆希荣怔怔地站在当院里。这时北屋的讨论会,大概还在进行,只听见一个女同志尖尖的声音说道:“人家正处在最困难的时期,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我们班决不能落后,还要克服不团结现象!我承认我自己过去爱闹小性子,也有点爱哭,这次我一定克服!希望同志们多多批评!……” 陆希荣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西房凉已经盖满了院子。他走到枣红马跟前,枣红马不断啃着树皮,咴咴地叫着。陆希荣无可奈何地解开了疆绳。 在回去的路上,陆希荣信马由僵地走着。他在想,虽然小杨平日有性急的地方,但从来不像这样。为什么她今天表现得这样决断?这样无情?为什么在婚期提前几天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上,竟不允许有商量的余地?很可能这不过是一种借口,用来掩盖其他的问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郭祥这个“嘎家伙”是不是在起着不好的作用。其根据是:第一,他们是老乡,在自己同小杨结识以前,他们就是很好的朋友;第二,即使自己同小杨建立关系之后,小杨也仍然爱去找他,同他打打闹闹,并不能认为是很规矩的;尤其是,第三,小杨这次的假期本来是一个礼拜,可是只呆了三天就同郭祥一道跑回来了。他们究竟在路上谈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呢?回来以后,她竟然来都没有来,并且来信要求把婚期推迟,这分明是某种迹象的可靠证明。第四,就是这 次“谈判”。假如一个女人真正热爱一个男人的话,难道在大战即将开始这样宝贵的时间里,她竟会这样冷淡?此外,他又想到郭祥。这个人在战斗里一向诡计多端,连敌人都害怕他,对待同志也不会没有心眼。令人奇怪的是,最近,他到自己布置的新房里去,对婚事不仅没说半句祝贺的话,还一味谈乡村的阶级斗争,这也是叫人不能不怀疑的……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那马早就饿了,走几步就把脖子歪到庄稼地里。陆希荣拉马嚼子很费劲,气得他照着马头狠狠地摔了一鞭。 【第十五章 政委】 这几天,部队处于极度的紧张和忙乱之中。 自从解放大西北,部队开到这里垦荒生产以来,已经将近一年时间。现在要顷刻间由和平转入战争,是何等的紧迫!秋收停下来了,刚刚收割下来的庄稼,在场里、院里、地里堆得到处都是。 战士们忙碌地擦洗着武器。后勤部门忙碌地领发弹药,缝制米袋,日夜不停地叮叮当当地打着马掌。除此之外,还要把主要时间用来作思想动员工作。为了严格保密,部队大都拉到村外的大庙里或森林里,对于出国作战抗美援朝的问题,每天都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动员工作第三天中午,花正芳正在村头井台上洗刷碗筷,看见村外大路上,远远地跑过来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人,身量虽然不高,但从那挽僵绳的姿势看来,十分英武有神。一个骑兵通讯员,骑着一匹栗色马,倒挎着冲锋枪,紧紧跟在后面。 花正芳眼尖,早看出了是团政治委员周仆,就连忙跑回来叫郭祥。郭祥正躺在用门扇搭起的床铺上扯着呼噜睡哩。 “连长!连长!政委来啦!”花正芳一边叫,一边推他,推了几把,都没有推醒。 这时政委已经走了进来,惊讶地说:“郭祥,你怎么睡大觉哇?” 郭祥揉揉眼站起来,冲着政委不好意思地一笑。 花正芳替他解释说:“刚才我叫他迷糊一会儿,他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 郭祥知道政委的烟瘾全团闻名,就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宽宽的纸条,抓起烟末,很熟练地卷了一个大喇叭筒,笑嘻嘻地递了过去。 “政委,这又是你常说的,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哪!” “好,我接受!我接受!”政委接过大喇叭筒哈哈一笑。 “政委,”郭样两手撑着膝盖,伸着脑瓜,瞅着政委亲切地说,“我看你这几天瘦多了!你的胃病,最近又犯了不?” “不要紧!”政委挺挺身板,“我看再打几个回合问题不大!” “你过于费脑筋了,”郭祥说,“你瞧别人30岁没有事儿,你倒谢了顶了。” “不能不操心哪!嘎子。”政委说,“团长又不在,这担子是够重的。” “现在他的伤怎么样?”郭祥关切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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