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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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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敌人准往里钻吗?” 刘元兴说:“谁又不是算卦的,不过敌人可能来就是咯!” 赵劲说:“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来!”他又把敌情介绍了一番:胡宗南匪徒占领延安以后,八面威风,瞎冲冒撞,大喊大叫,要找我主力“决战”。敌人把延安西北安塞川我们诱击的小股部队,当成我军的主力部队。于是,昨天敌人五万多人,向安塞县进攻,去“扑灭”我军主力。同时,敌人又派出三十一旅等部为右翼,向青化砭地区搜索前进,这支部队当日进到延安东川四十里的拐茆村一带,离我军预备伏击的这个青化砭只有二三十里。 赵劲讲到末了,说:“同志们,这样,我们让敌人服从了我们的指挥。现在我们的中心任务就是:把上级的意图变成战士的决心,把战士们的决心变成胜利。” 看外表,赵劲是个长期过惯严格的军队生活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皮带绑带都扎得很整齐;身子挺得直铮铮的。 他负过十次伤,失血多,瘦棱棱的脸有些黄。 猛然,赵劲指着东面的山坡,说:“看!七〇一①来咯。” 干部们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陈旅长带着五六个干部从山坡走上来。 旅长头上冒着汗气,大概他跑了很多山头。他以军人惯有的敏捷,拿起望远镜向周围看。他看见青化砭西面山头上,兄弟部队的干部三三两两的也在看地形。看了一阵,他把望远镜的皮带挂在脖子上,让镜子吊在胸前,对身旁的通讯员们严厉地喊:“要注意隐蔽,你们都拥到这里干什么?” 陈旅长背着手,望着赵劲和干部们,说:“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一定要把敌人的威风压下去。”他把镜子交给警卫员,拍了拍身上的土,又问:“赵劲!地形摸得怎么样?” 赵团长端铮铮地站在旅长身边,思量了一下,说:“初步摸了一下。另外,拉了些部队上来开始做工事了。” 陈旅长问了问团的火力阵地和兵力部署的准备情形,又对身边的一个干部说:“你们团的任务搞清了么?好,你来复诵。” 那个干部说:“敌人进了伏击圈,前面打响,我们就不顾一切地斩断敌人的后路,捆住‘口袋’口。”他指着左前方补充了一句:“堵住敌人进来的那个沟口。” 陈旅长望着左前方,足有四五分钟。又问旁边一个干部;“你们最好的出击道路在哪里?” “过这正前方这个山峁,一直就戳下去啦!” 陈旅长想了一阵,问:“你亲自去看过的吗?” “这好复杂呀,一眼就看透了。” “这样简单?我要亲自去看看。”陈旅长瞅了赵劲一眼。 “战斗中有些事情看来很简单。但是,最简单的事情也常常是最复杂最困难的事情。” 赵团长,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正前方。他觉得旅长末了的一句话有些责备他的意味。 陈旅长和干部们上了另外一个山峁。他研究了团的迫击炮阵地和重机枪掩体,还站在重机枪掩体中试着瞄准。他问: “赵劲,看来,这里你还没有检查过?” “是的。” 陈旅长转身,问那些站在他身旁的干部:“你们这些火器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干部回答:“报告!我们的任务是封锁敌人进来的沟口。” 陈旅长说:“可是站在这机枪掩体中,就根本看不见沟口啊!你们团里一共有几挺重机枪?多少子弹?” “全团共有四挺;每挺枪,平均三百五十发子弹。” 陈旅长说:“瞎扯!四挺中还有一挺马克沁不能用吧?” “对!” 陈旅长又问一个重机枪射手:“每挺重机枪平均有三百五十发子弹,战斗打响了,你哗哗几下子就把它送出去了。子弹打完了又怎么办呢?” 那个战士立正站着不吱声。 陈旅长说:“子弹打完蒋介石还会送来的。你是这样想么? 不过,照你们现在这样摆机关枪,蒋介石就不会给你送来子弹。”他看看干部们,大家都很窘。又指着机关枪,说:“这就不是来打仗的,这是来凑热闹的。子弹总比人的两腿快哟,你如果不首先用火力斩断敌人的退路,那你就捆不住‘口袋’口。我们有的同志爱说:‘三发炮弹一摔,机枪一叫,战士们冲上去一排子手榴弹就解决问题。’试试看,你停留在这水平上,就会碰得头破血流。战争,战争是不同你讲客气的,同志!”停了停,他又盯着赵劲,说:“我认为好简单是会害死人的!你也应该这样想。”说罢,他不等赵劲回答,就向前走去。 卫毅亲自率领战士们修正重机枪掩体。 陈旅长在阵地上走着。他边走边跟战士们打招呼,还跟那些走近他的战士握手。他喊:“同志们,头一炮可要打响啊!” 他宏亮愉快的声音传遍了战壕。 战士们纷纷呐喊:“七〇一,头一炮保险打响!” 他检查工事;向战士们询问连队上的各种情形:战斗准备工作,大伙的情绪,夜里睡觉冷不冷,伙食好坏,有没有烟草。 陈旅长走到一个掩体边,看见周大勇跟李江国正研究什么。他说:“李江国,战士们情绪怎么样?” 李江国腾地直起腰,望着旅长的眼睛,说:“战士们一个个都嗷嗷叫!” 陈旅长大笑起来。他把李江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 “你这个调皮的家伙,光劲头足就行?”他指着他的头说:“还要把脑筋这部机器开动起来!”又把那喜爱的眼光从李江国脸上移到周大勇脸上,问:“年青的老革命!李江国是个又威武又聪明的战士,对么?” 周大勇望着旅长的脸,说:“对。” 李江国憋住满肚子高兴,样子显得很庄严。 陈旅长脸色突然变得严厉了,说:“周大勇同志!告诉你们连队的每一个干部,这一仗只能打好,不准打坏!” 陈旅长走后,李江国跳下掩体,说:“连长,咱们旅长总叫你‘年青的老革命’。这外号实在给叫开了。” 周大勇说:“他叫‘年青的老革命’倒好点,一叫‘周大勇同志’,那十回有九回是克我。嘿,我算摸透咯!” 七 战士们,通夜都在青化砭周围的山头上紧张地挖工事,构筑火力阵地。那些把工事做好了的连队,便在阵地上演习,修正工事。夜里,你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处处能听到铁锹挖土声、紧张的脚步声、短促的命令声。不准高声说话,更不准抽烟;但是总有人在山头背后,解开衣服把头蒙住,悄悄抽烟。老战士都体验过:一天两天不吃饭是难受,可是不抽烟喉咙痒痒得格外难熬。 战士们通宵做工事,天麻麻亮,便把工事和大炮伪装起来。白天,只留少数人监视敌人,多半的人都隐蔽在青化砭东西的大山后头。 第二天拂晓,部队进入阵地,据说敌人先头部队,正向伏击地点前进。战士们爬在工事中,把子弹推上膛,把手榴弹的保险盖都打开,一个个摆在工事边。他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山沟口。一点钟,两点钟……到了后半晌还不见敌人的踪影。每一个指战员的心都提到喉咙门上了,眼睛也望得酸痛。啊,出马第一仗是不是能打准,真是关系太大了。 太阳趁人不注意像夜里的流星一样,嗖地落在西边山线上。 阵地上那些战斗经验满多的老战士:像李江国,马全有,马长胜都急得直跺脚搓大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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