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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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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唱包括小调或称俚曲。小调与小曲两个名字,照普通用法,并无严格的辨别;不过我想用小曲一名专指明清小曲,以清界限。 一 小调的渊源 南朝的《子夜四时歌》是《四季相思调》的祖祢,《月节折杨柳歌》是《十二月唱春调》的祖祢,《从军五更转》是《五更调》的祖祢,均已见前。 二 五代俚曲 罗振玉先生所印《敦煌零拾》中,有俚曲三种,即《叹五更》、《天下传孝十二时》、《禅门十二时》。罗先生跋云:“右俚曲三种得之敦煌故纸中。前为斋荐功德文,后为‘时丁亥岁次天成二年,七月十日’等字一行。后书此三曲,缮写相拙,伪别满纸。然借知此等俚曲,自五季时已有之。……”天成是后唐明宗的年号,所以罗先生说“自五季时已有之”。此三曲中,《叹五更》当从《五更转》来,但句式是三七七七为一节,与《五更转》之五言四句为一节者不同。其中所说,系一吏自悔未读《孝经》,致不识文书。《天下传孝十二时》句式相同,所咏如其题,颇有佛教影响在内。《禅门十二时》则全讲“禅那”,显然是佛教俗歌;其每节句式为三五五。 三 莲花乐 宋释普济《五灯会元》有云:“俞道婆,尝随众参琅琊,一日闻丐者唱莲花乐,大悟。”(据胡怀琛先生《中国民歌研究》引)手头无原书,据此引文及调名似莲花乐,是一种佛教俗歌。后来却变为丐者的歌词的专名。归玄恭《万古愁曲》有云,“遇着那乞丐儿,唱一回《莲花落》。”归是明末人,可见那时已将《莲花乐》作为丐者的职业歌,而“乐”字也因音相近讹为“落”了。可惜这些歌词,俱未见记载。现在各地尚行此调,但已不是佛教俗歌而有许多变化了。歌时常为二人,有时有乐器,以竹为之,中空三节,贯以铜钱。歌时在身上击打,先击两背次举足迎击,次击背心。歌末皆有叠句(《语丝》一二六期)。落又或作闹(同上)。有时戏剧化,一人坐着敲绰板,另一人一面唱,一面作种种姿势。但不化妆,所谓唱亦非全为代言(《语丝》七期)。兹录河北望都县一首,以示例: 闲来无事东园儿里摸,一到东园儿菜畦儿多:倭瓜满地是,瓠子结的多,紫薇薇的茄子倒滴流着多。哩六莲花儿落。 闲来无事北园儿里摸,一到北园儿花名儿多:紫梅花儿俊,月季花儿多,竹篱儿里的牡丹倒滴着多。哩六莲花儿落。 闲来无事西园儿里摸,一到西园儿果名儿多:石榴张着嘴,花焦(椒)笑呵呵,通红的小枣儿倒滴着多。哩六莲花儿落。 闲来无事南园儿里摸,一到南园儿瓜名儿多:西瓜满地是,菜瓜结的多,上架的黄瓜倒滴着多。哩六莲花儿落。哩六莲花儿落,大家欢喜同念佛。 此首见《语丝》一一七期,系谷万川先生所录。据他说是从农民口里记录下来的。歌中所咏,确与农作有关,又末节末语似犹存佛教俗歌的遗形。 四 明清小曲 明清小曲,大部分是从元曲的小令与套数衍变而成,已在前章略说。冯式权先生《北方的小曲》文中云:“小曲的历史,从明初到现在,已有五六百年之久。它的全盛时代,大约也同昆曲一样,是在清朝乾隆的时候。在当时尤其欢迎它的是满洲人,就到现在,也仍旧是如此。在北方各省,大约直隶同山东最盛行,其他各地就不甚深知了。”冯先生的材料是根据乾隆末年南京人王绍庭(楷堂)所辑《霓裳续谱》,及差不多同时人辑的《西调》抄本;有些则是从《缀白裘》的时剧中寻出来的。他将这些小曲大别为杂曲、杂调、西调、岔出四种。兹分述之: (一)杂曲 凡是标有“牌名”的都可以包括在内。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南北曲蜕化来的。杂曲同南北曲之分离,大约在明初,它们在明朝中叶已经完全脱离关系。在明朝创作的杂曲,已经很有不少。到了清朝,创作的曲子更多了,但渊源于南北曲的,也复不少。至于所有杂曲的各曲子的盛衰,在明朝可以由沈德符的《野获编》上所记的看出(见第二章引——四十五页)。但他所说之外,还有《玉蛾郎》,又名《玉蛾儿》,是明朝玉熙宫的曲子,流传到民间,称为《四景玉娥郎》。(见清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一直到清朝同治、光绪的时候,还有流传。至于明朝盛行的《干荷叶》、《哭皇天》、《桐城歌》、《鞋打卦》、《泥捏人》及《熬䯼髻》等,到清朝是早已寂寂无闻了。《闹五更》也失传,不知与另一来源的《五更调》异同如何。《银绞丝》到清朝也不十分流行,却会跑到旧剧里边去,——《探亲相骂》完全就是这一阕曲子辗转组成的——一直传到现在。《打枣干》、《粉红莲》等,在清朝尚余下有几阕曲子,但也就衰微极了。 《挂枝儿》到明末还流行。《续今古奇观》中记妓女唱此曲,又《明代轶闻》中记冯梦龙的《挂枝儿》乐府大行于时(见西谛《挂枝儿》,《文学周报》八卷七号),都可为证。但到清朝似也微了。民国八年,上海有出版的《挂枝儿夹竹桃合刊》,所辑不知是现时南方还流行者否。惟《寄生草》一曲,是否曾经中落,已不可知。在乾隆前,总要算第一盛行的杂曲。当时的小说如《儒林外史》及《绿野仙踪》都曾经引过它;后来《红楼梦》也引过它。一部《霓裳续谱》所辑的杂曲,《寄生草》约在二分之一以上,仅它的变调已有六七种之多了。同《寄生草》同时的,有《叠落金钱》及《剪靛花》二曲,也还盛行。所有的杂曲自嘉庆道光以后就日衰一日了。现在虽然有《罗江怨》、《石榴花》、《南锣儿》……等数曲流传,但是听者及唱者也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了。 杂曲之出于南北曲的,有些格式同南北曲一样,有些把原来的格式改变另成一体,甚而至于完全解放而没有一定的格式。至于创作的曲子,有许多有一定的格式,有许多似乎没有。现在的材料太少,对于这层,还不能十分确定。 兹举《挂枝儿》、《寄生草》各一首为杂曲之例: 对妆台忽然间打个喷嚏,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个信儿。难道他思量我刚刚一次!自从别了你,日日泪珠垂,似我这等把你思量也,想你的喷嚏常如雨。 (《挂枝儿·喷嚏》) 欲写情书,我可不识字。烦个人儿,——使不的。无奈何画几个圈儿为表记,此封书为有情人知此意:单圈是奴家,双圈是你。诉不尽的苦,一路圈儿圈下去,一路圈儿圈下去。(《寄生草》) (二)杂调 杂调大约都是原来在某一个地方流行的一种调子,后来发展了而推广到外面去的,如同唐宋时《大曲》中的《伊州》《梁州》《西州》等是。杂调有以地名为名的,如《湖广调》、《隶津调》(当系《利津调》)、《河南调》等。有不标地名的,如《黄沥调》(或《黄杂调》)、《盘香调》、《马头调》、《靠山调》等。从地名上看,《湖广调》及《利津调》大约起自明朝;因为湖广行省和利津县都是明朝地名。其余便不易考求。杂调的盛行,远不如《西调》及《杂曲》。乾隆时,《黄沥调》比较盛些,但多半与杂曲联为套数,独立的几乎没有。现在《黄沥调》还有少数的存留。道光时,继《黄沥调》而起的是《马头调》。《京尘杂录》(道光年作)上说:“京城极重《马头调》,游侠子弟必习之,硁然,龂龂然,几与南北曲同。”当时之盛亦可想而知。再后就是《靠山调》,现在也还有,不过衰微极了。 多数杂调的格式不如杂曲有规则;但有些也显然有一定的格式。兹举《黄沥调》为杂调之例: 熨斗儿,熨不开满面愁像。快刀儿,割不断心长意长。算盘儿,打不开思想愁账。钥匙儿,开不开我眉头锁。汗巾儿,止不住我泪两行。 道光八年刻的《白雪遗音》,是华广生辑的。据郑振铎先生《白雪遗音选序》,此书搜罗的范围颇广,材料很复杂。据郑先生看,共有小剧本、滑稽短歌、小叙事诗、古人名、戏名、歇后语各种。除小剧本及歇后语外,皆属歌谣范围。其中有“带白”的一种,系一人独唱(如《岭头调》中《日落黄昏》一曲),可以说是歌谣与戏剧的过渡。此书的内容,据选本郑序引原书高文德序云:“其间四时风景,闺怨情痴,读之历历如在目前。”又引常瑞泉序云:“翻诵其词,怨感痴恨,离合悲欢,诸调咸备。” 据此,书中各曲不外写景、言情两种,而言情之作似占极大部分。郑序又说其中有“猥亵的情歌”,虽亦言情,是另属一类。至书中分类,则以乐调为主,就选本说,计有《马头调》、《岭头调》、《满江红》、《翦靛花》、《起字呀呀呦》、《八角鼓》、《南调》等。除《满江红》、《翦靛花》应属杂曲外,其余似乎都是杂调。《八角鼓》或与《西调》有关,亦未可知(看下文)。这种歌大抵先属文人制作,然后流行民间的,故辞甚雅驯。兹举《马头调》中《春景》一首,因为这种写景的是很少的: 和风吹的梨花笑,如雪满枝梢。杏花村里,酒旗飘摇,春兴更高。游春的人,个个醉在阳关道,醉眠芳草。猛抬头,青杨绿柳如烟罩,弱丝千条。紫燕双双,飞过小桥,去寻新巢。两河岸,桃花深处渔翁钓,春水一篙。深林中,远远近近黄鹂叫,声儿奇巧。 上文说过郑振铎先生所得的《挂枝儿》一书,那书所录,也都是恋歌。郑先生又举出其中两首,与《白雪遗音》中两首《马头调》相比,造意遣词,都很相同。由此可见歌谣传布与转变的痕迹,又可见杂曲调之分,不能十分严格地看。 《国语周刊》第八期有《扬州的小曲》一文,介绍邗上蒙人的《风月梦》中的扬州妓女唱的小曲。书有道光戊申(二十八年)的自序,在《白雪遗音》后。所录亦为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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