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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隋及唐初文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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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所谓初唐的诗坛,相当于李渊及其后的三主时代,即自武德元年到弘道元年的六十余年(公元618~683年)间。开始于陈、隋遗老的遗响,终止于王、杨、卢、骆四杰的鹰扬。这其间颇有些可述的。当武德初,李世民与其兄建成、弟元吉争位相倾。各延揽儒士,以张势力。世民于秦邸开文学馆,召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道玄、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勖等十八人为学士,时号十八学士。及他杀建成、元吉后,太子及齐王二邸中的豪彦,也并集于朝。世民他自己也好作“艳诗”。当时的风尚,全无殊于隋代。诗人之著者,像陈叔达、虞世南、欧阳询、李百药、杜之松、许敬宗、褚亮、蔡允恭、杨师道诸人皆是由隋入唐的。此外还有长孙无忌、李义府、上官仪、魏征、王绩诸人,一时并作,诗坛的情形是颇为热闹的。王绩尤为特立不群的雄豪。 欧阳询字信平,潭州临湘人,仕隋为太常博士。入唐,撰《艺文类聚》,甚有名。官至太子率更令。李百药字重规,德林子,七岁能属文,时号奇童。隋时为太子通事舍人。入唐,拜中书舍人。曾著《齐史》。百药藻思沉郁,尤长五言,虽樵童牧子亦皆吟讽。像《咏蝉》: 清心自饮露,哀响乍吟风。 未上华冠侧,先惊翳叶中。 已宛然是沈、宋体的绝句了。杜之松,博陵曲阿人,隋起居舍人。贞观中为河中刺史。与王绩交好。 许敬宗字延族,杭州新城人,善心子。入唐为著作郎,高宗时为相。有集。褚亮字希明,杭州钱塘人。隋为太常博士。贞观中为散骑常侍,封阳翟县侯。蔡允恭,荆州江陵人,隋为起居舍人。贞观中,除太子洗马。杨师道,隋宗室,字景猷。入唐尚桂阳公主,封安德郡公。贞观中为中书令。为诗如宿构,无所窜定。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对策擢第。累迁太子舍人,与来济俱以文翰见知,时称“来、李”。高宗时为中书令,后长流州。他的《堂堂词》: 懒整鸳鸯被,羞褰玳瑁床。 春风别有意,密处也寻香。 甚有名,是具着充分的梁、陈的气息的。同时,长孙无忌字机辅,河南洛阳人,为唐外戚(文德后兄)。封齐国公。高宗时,贬死黔州。其《新曲》:“玉佩金钿随步远,云罗雾縠逐风轻。转目机心悬自许,何须更待听琴声”云云,也是所谓“艳诗”的一流,甚传于时。 上官仪也是义府与无忌的同道。其诗绮错婉媚,人多效之,谓为“上官体”。他的《早春桂林殿应诏》:“晓树流莺满,春堤芳草积。风光翻露文,雪华上空碧”云云,无愧于梁、陈之作。他字游韶,陕州陕人。贞观初擢进士第。高宗时为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后以事下狱死(公元616?~664年)。 魏征《述怀》却不是梁、陈作风所能拘束的了。像“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云云,其气概豪健,盖不是所谓“宫体”、“艳诗”所能同群者。“人生感意气”云云,活画出一位直心肠的男子来。以阮嗣宗与陈子昂较之,恐怕还要有些差别。独惜征所作不多耳。征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有大志。初从李建成,为太子洗马。世民杀建成,乃拜他为谏议大夫,封郑国公。 王绩与魏征又有所不同,他却是以澹远来纠正浓艳的。绩字无功,绛州龙门人。隋大业中为扬州六合丞,以非所好,弃去不顾。结庐河渚,以琴酒自乐。武德初,以前官待诏门下省。或问:“待诏何乐?”他道:“良酝可恋耳。”照例日给酒三升,陈叔达特给他一斗。时太乐署史焦革家善酿。绩求为丞。革死,又弃官归。尝躬耕于东皋,故时人号东皋子。或经过酒肆,动留数日。往往题壁作诗,多为好事者讽咏。死时,预自为墓志。其行事甚类陶渊明,而其作风也与渊明相近(公元590?~644年)。像《田家》:(一作王勃诗,但风格大不类。) 阮籍生涯懒,嵇康意气疏。 相逢一醉饱,独坐数行书。 小池聊养鹤,闲田且牧猪。 草生元亮径,花暗子云居。 倚床看妇织,登垅课儿锄。 回头寻仙事,并是一空虚。 还不类渊明么?更有趣的是,像《田家》的第二首: 家住箕山下,门枕颍川滨。 不知今有汉,唯言昔避秦。 琴伴前庭月,酒劝后园春。 自得中林士,何忝上皇人。 以及第三首的“恒闻饮不足,何见有残壶”云云,连其意境也便是直袭之渊明的了。他的最好的诗篇,像《野望》: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像《过酒家》: 对酒但知饮,逢人莫强牵。 倚垆便得睡,横瓮足堪眠。 也浑是上继嗣宗、渊明,下起王维、李白的。在梁、陈风格紧紧握住了诗坛的咽喉的时候,会产生了这样的一位风趣澹远的诗人出来,是颇为可怪的。或正如颜、谢的时候而会有渊明同样的情形罢。一面自然是这酒徒的本身性格,另一面也是环境的关系。他不曾做过什么“文学侍从之臣”,故也不必写作什么“侍宴”、“颂圣”的东西,以损及他的风格,或舍己以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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