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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贞丽被真尼气得心绪扰乱,精神恍惚,那天夜里通宵此起彼伏七上八下的转着许多念头,后来想到真尼之妄加猜疑,侮慢达于极点,更觉怒火中烧,愧愤无地。其实她在当晚与尼尔在外共用晚膳的时候,她的心神不安的样子好几次被尼尔觉得,曾问她有什么事情使她心里不舒服。她极力强自抑制,装作镇定的口气回说没有什么事情。尼尔沈思着说道:“我近来好几次觉得你有什么计划放在心里,好像我在你的规划方面是一个不甚重要没有多大关系的人。”他这种猜度很引起贞丽的不安,她很惊慌的劝他:“尼尔!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尼尔埋怨她道:“这却不能怪我多心,你好几个星期以来有何新计划,在我面前连提都没有提起过一次。”

  贞丽:“啊!吾爱!我想一切都很顺适,所以我也用不着有什么新计划。只要你对于你的艺术工作觉得很愉快的进行,什么都不要紧;你对于你的艺术工作一定觉得是愉快的,是不是?”

  尼尔:“这一点我确是承认的,但是你现在既已表示可以自立的精神,对于嫁我的允诺仍未实践,我仍觉得美中不足。我的意思以为你能自立的精神已有了事实的证明,而我的现状也还养得起我的妻子……当然,等到我功成名就……但我如何能等得到那个时候呢?”

  贞丽急着说道:“唉!你何必在现在就提出这个问题呢?”

  尼尔一点不放松的说道:“为什么在现在不应提出这个问题呢?我许久未再提及此事,并不是我对此事便冷淡了。”

  晚膳后为时已不早,贞丽当然又很勉强的把他的话打断;当他们分别的时候,贞丽觉得尼尔很不舒服,临走和她接吻的当儿,竟有冷淡的意味,而且只吻了一下,竟不像是温存多情的尼尔的热吻。贞丽夜里独自一人悲感咸集,想到真尼之泼辣,固已愧愤无极,念到尼尔之不谅,尤觉进退两难,竭精殚思,寸心几碎。

  第二天一清早她就跑到邬烈佛的办公处去,当她走进去的时候,邬的书记伊文思女士见她为之惊异而却步,盖此时贞丽经终夜之焦思苦虑,形容憔悴可怜,无怪伊文思见而惊异却步。伊文思见贞丽如此之形态,不禁问她是否生了病,只听见贞丽疲乏无力的回答她道:“不,我并没有生病。请问你,邬烈佛先生不久就要来么?”

  伊文思究竟是女性而特富于情感,见贞丽好像是心事万千,愁容可悯,很温婉的对她说道:“他也许就要来。有时他比我还要先到哩。”其实邬烈佛何尝到得这样早,无非伊文思安慰她的话。伊文思自从有一次被贞丽请去午餐畅谈,即被邬烈佛吩咐以后不许再应贞丽之请,心里对贞丽一直觉得不舒服,后来细想这也不能怪贞丽,如今看见贞丽之可怜,反而和她表现无限的同情。

  伊文思说邬烈佛就要来,原是用以安慰贞丽的话,不料那天早晨邬烈佛果然来得特别早,她一说之后,他转瞬就来了。在邬烈佛当然是因为有预约,在伊文思因为不知道,所以不免觉得惊奇,后来看见邬烈佛见贞丽时并无诧异的样子,立即请她走进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去,才明白他们是原有预约的。

  他们两个人在里面讲些什么,在外面的伊文思只得瞎猜着,不过二十分钟之后,见贞丽蹒跚着从邬烈佛的办公室走出,一出房门就晕倒在地下。不过在她勉强走出之后,却已随手把房门关上,嘴里也未曾有何声音,所以在室内的邬烈佛并不知道室外有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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