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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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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秋道:“你这还用问我吗?有你在一路,自然会知道她的通信地址的了。” 她口里说着,人已走进殿里去,大家自然是跟着。她好像是把刚才这番话忘记了,看到两边墙上,嵌放了许多块碑,这就走近碑边,去揣摩那碑石上的笔锋。等到大家也跟着来揣摩时,她就掉转身向殿外走了。这显然不是先前逛博物馆那种高兴的态度了。出了这个殿,后面虽有个大禹殿,然而为某一个机关占领了。燕秋板着脸子道:“中国人利己的心事,总是不能除掉。这样有名的名胜地方,就让做官的占据了。昌年!你是学做官的,以后做了官,可别这样。” 昌年抬了两抬肩膀,笑道:“我学这法律,虽然有走上做官一条路的可能,不过是当法官而已。法官可是到处要讲法律的。再说,我也不一定就做法官,当律师也可以,当教员也可以;就当新闻记者,也许可以凑合。” 说着话,绕了那包围屋子的小廊子走。那廊子墙上,还有不少的石碑。一虹道:“燕秋!这石碑上,有关于这吹台的故事,你不看看?” 燕秋微昂了脖子向前走,头也不回,只管向前走,口里答道:“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不用看了。” 大家走到这台后,却见下面是有一道长溪,环抱着这台三方。长溪两面,树木森森的,几乎看不见前路。溪这边,有一幢一明两暗的水榭,里外摆了几副茶座。倒是男男女女的,很有些人分据了各茶座坐着。这溪的两岸,多半是槐树,小半是杨柳,在这初夏的时候,那树叶子,都是带着嫩绿色。那猛烈的日光,晒在这树上,由那绿网子里,漏进一些光线来,这便觉得绿阴罩住的一带地面,都分外可爱。当午的风,不怎么大,将溪边柳树拖下来的长条,时时向茶座上拂着,在隔溪的树阴里,有一带围墙,配着三四处亭阁。一虹道:“我们还是在这树阴里坐坐呢,还是到水那边去走走呢?” 燕秋道:“哪里也不用去,我身子倦得很,我要回去了。” 说着,微抬了两手,好像有个伸懒腰的样子。只是在这种地方,有些不便伸懒,所以两只手只是微微的抬起来,却又放下来了。昌年道:“你看,东边那一片地,树木森森,车夫说:那是农事试验场,不要去看看吗?” 燕秋淡淡的笑道:“你是不见得对农林事业有什么经验吧?” 昌年不敢说什么,也是一笑了之。这简直糟了,谁要和她说话,谁就得碰钉子。因之大家都存在着三分戒心的时候,匆匆的游过了古吹台,就回到旅馆来了。 燕秋进了她那小房间去,三位男友在大房间里,洗脸喝茶。大家就议论着。健生首先低声道:“今天下午,燕秋何以突然的不高兴起来了?” 昌年架了腿,捧了一杯茶在手上喝着,向人微微的笑。健生道:“我最不喜欢老费这个调调儿,有什么话全不说,都搁在心里,让别人猜去。” 昌年笑着道:“你这不叫胡批评?我一个字没说出来,何尝叫你猜!” 健生笑道:“看你那架子,就有些不肯说,让人去猜的意思在内。” 昌年笑道:“瞧你不出,你倒会看相。那么,你看到燕秋那种不高兴的样子,你就应该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高兴的了,何必又来问别人?老高!你的意思怎么样?” 一虹正把小软刷子蘸了许多胰子泡,涂抹在嘴巴上下,左手拿了镜子,右手拿了平安剃刀,要动手刮胡子,笑道:“我不会看相,我不明白。” 昌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在桌上,而且按一按,表示着那切实的样子,这就笑道:“我想着,我们三个人里面,也许你是最明白的一个。” 一虹笑道:“这话怎么说?我不懂。” 昌年道:“你为什么刮胡子?” 一虹刚是举着刀,在脸上刮了两下,听了这话,不由得停刀哈哈大笑起来,因道:“我们还没有到留胡子的时候,胡桩子长出来了,这就该刮,没有为什么在内。” 昌年笑道:“果然如此,我不学法律了。我以法院检察官侦察犯人的眼光看你,我知道你刮胡子是为什么,不但刮胡子,待一会工夫,你还得刷皮鞋,换西服。” 健生跳起来两手一拍,笑道:“我明白了。” 一虹将手上的平安剃刀,连连的向他招了几招道:“喂喂喂!你何必这样大声喊叫。” 健生走到他身边,望了他脸上道:“刮胡子也是不能公开的事吗?” 一虹道:“好吧,我让你们取笑去,反正你们总也有刮胡子那一天,我那时徐图报复,也还不迟。” 他只说到这里为止,不再向下说了。匆匆的刮完了脸,再将手巾忙乱的涂了两把;大家本也还要同他取笑,因为燕秋就在这时候走来了,大家只得将话突然的中止了。 燕秋道:“我看这开封城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我们就是今天下午走吧!” 昌年道:“大概是来不及了,西去的车子,我已经打听了。三点多钟一班,七点多钟一班,现在已经三点了……” 燕秋就站在屋子中间,四周的向大家脸上望着,抢着道:“那我们坐七点多钟那班车子走。” 昌年道:“要是那时候走,到洛阳还不天亮,怪不方便的。” 燕秋微笑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到洛阳还想游历游历吗?据传说,龙门那些石刻,大的都没有头了,小的是整个让人敲了去,看了是非常的扫兴。至于其他的古迹,大概完全是找不着了。我们何必在那地方再消磨两天?” 听她所说的口音,乃是坚决不肯在洛阳停留的了。昌年道:“假使我们是直接的去到潼关的话,那倒是坐这班车子为宜。因为到潼关的时候,正是正午十二点多钟,各位的意见如何?” 燕秋且不答复,看看一虹的脸色;一虹会意,便笑道:“我们都是一样,随遇而安的。大家觉得以今天走为宜的话,我们就是今天走。” 燕秋笑道:“你不以今天走为宜吗?怎么要大家觉得要走才走呢?各人主意,是各人自己拿出来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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