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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金子原看这两位小姐真有点意思,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因道:“有意思,刘小姐,你给我满上这一杯!”

  刘小姐自然给他斟了一满杯。他看着这一杯酒,笑道:“这三位小姐真好,我要祝福她们,刘、陶、李三位小姐万岁!”

  男客人听了他的话,都为主人鼓掌。

  刘素兰小姐看到金子原兴致很豪,自己觉得不要太过份了,仔细出乱子,便道:“专员请坐下吧,不然,我们都要站起来了。”

  金子原这才坐下。李香絮看到金子原这番举动,只是微笑。金子原问她道:“李小姐,你上大学了吧?”

  李香絮笑道:“没有,现在还在高中二年级读书。”

  杨露珠看着慢慢的谈到正事,便问道:“你将来学文学还是学农业呢?”

  李香絮道:“我打算跟刘小姐一样,学点音乐,或者学一点图画。”

  杨露珠点点头,她有两句话,还不曾出口,金子原就摇摆着头笑道:“好!有一个古典话头,叫做‘兰因絮果’,我是非常佩服,李小姐跟刘小姐一路。众人还没有领悟这句话的意思,金子原便道:“这‘兰因絮果’是二句成语,各位也有不明白的吧?我解释给各位听。‘兰’是刘小姐的雅号,‘絮’是李小姐的雅号。因是刘小姐种的艺术之因,果是将来李小姐收获的艺术成果。这就叫‘兰因絮果’,诸位看看怎样?”

  佟北湖将筷子在桌上画了几个圈子,口里连说“妙妙”。李香絮还只是微微一笑。刘素兰道:“李小姐,你快不要学我。我现在弄得学又没好好儿的上,事情也没路子可以找,真是一事无成!”

  金子原道:“你要谈上学,觉得原来学校不好,现在你要进哪个学校,我保你进去。要谈找事,那根本不成问题。你说,要找哪项事?”

  张丕诚道:“这真痛快,哪里有……”

  这一句还不好接下去,“先生”,太普通了;“我公”,又不像,正在这里为难,不知如何称呼才对。幸好,刘伯同接嘴道:“的确,要哪项事,我们专员全可以包办。”

  刘素兰听到这话,心里未免一动。可是又恐怕金子原不怀好意。但自己家里依然戴着汉奸帽子,弄僵了也不好,因笑道:“那就让我回去想一想,还是求学呢,还是找事?”

  金子原本想说声“听便”,还不曾出口,陶花朝却向他看了一看,笑道:“我是要找事的,专员你能够答应我,替我找个小事吗?”说着话,起身提壶,向金子原敬了一杯。

  金子原笑着起身接过那杯酒。见陶花朝雪白的手膀,带了金链子手表,这样陶花朝竟也是一位用钱的能手了,便道:“要找小事,那太容易,恐怕不是小事吧?”

  陶花朝笑道:“在专员眼里,什么大事,也是小事呀。”

  金子原最喜欢听人恭维,干了一杯酒,与陶花朝同时坐下,笑道:“今天三位女宾,要求学,要找事,我都要努力去试一试。”

  这祥说着,刘素兰、陶花朝连声道谢。可是李香絮心里就没有打算找事,她见两位都道谢,自己不理,觉得不恭敬,于是也站了起来,向金子原一点头,抿嘴笑笑,然后才坐下,嘴里却没有说什么。

  金子原眼睛望着李奋絮,笑道:“李小姐这表示极好,只是笑笑,不说什么。石不能言最可人。”

  这样说着,几个男客跟随着鼓掌。李香絮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话是恭维人的,那一定不错,于是又笑了笑。将手绢掏出,向面上抹了一抹。这倒引起了杨露珠对这位姑娘的同情。她看到李香絮对金子原只是笑,并未发言,完全不知道怎样对付金子原是好。这个姑娘在交际上究竟是个外行。越是这样,越显她是真诚的。于是向她道:“李小姐,明天三四点钟,你一定到金公馆去玩,专员有时出去,可是我总是在家里的。”说着,还拉着李香絮的手重重的摇了两下。李、香絮觉得杨露珠的确是好朋友,就连忙答道:“我明天准过来奉看。”

  金子原听了,也笑道:“我明天一准往家里奉候。”

  陶花朝笑道:“我明天也要奉访的,我邀李小姐同来好吗?”

  杨露珠对这位陶小组觉得太随便,就没有说什么。金子原道:“那太好了。明天刘小姐能来吗?”

  刘素兰笑道:“金专员请客,我当然一定来的。不过到金公馆去瞻仰,那还是改天吧。明天三四点钟我还有一点私事。”

  金子原一想,她母亲说是不舒服,那自然不能勉强,就点点头道:“那么明天这里吃晚饭,刘小姐一定要到。现在我们要听听陶小姐的二胡了。”

  陶花朝道:“拉我是拉,诸公可别说着,陶花朝起身将放在挂衣钩子上的二胡,拿了过来,先把套子取下,将椅子歪歪的摆着,自己架腿坐下,将二胡放在腿上,先试了一下弦子。回头将二胡的弓子,放在腿上,就对了金子原道:“拉个什么哩?”

  金子原笑道:“问我这个,我就是个外行。这样吧,陶小姐哪样拿手就拉哪样。”

  大家照着金子原说法,都说“好”。佟北湖离陶花朝的座位很近,就俯着身子轻轻的说了一个曲牌名。陶花朝道:“好,我就拉个‘喜荣归’吧!”

  于是就把弓子拉开,拉起“喜荣归”来。金子原这班人对音乐,正像金子原所说的,全是外行,大家只听到拉得呜啦、呜啦、呜哩啦,什么也听不出来。但是各人都要叫好,因此花朝拉完了,大家一阵乱鼓掌。佟北湖道:“拉是拉了,还没有唱,再请陶小姐自拉自唱一回吧。”

  陶花朝笑着对金子原道:“拉也拉不好,还要唱吗?”

  金子原道:“对的对的,要唱才是全才。”

  陶花朝想了一想道:“好吧!我唱个‘你明日早些来’吧?”

  大家又是一阵乱叫好。至于唱,尤其那时都是些靡靡之声,大家全懂。当她唱到“星儿闪闪,月儿弯弯,一霎时凉风习习,那就大家把门关,”大家自然又是叫好。本来这时听在兴头上,还有刘素兰、李香絮都要唱呢,可是这时金公馆电话来了,刘伯同当时替金专员代接。过了一回儿刘伯伺进来笑道:“是二爷由重庆来的电报,专员回去看一看吧。”

  那金子平是带了许多金条走的,当然比吃酒要紧。金子原当时只得起身告辞,好在其余的人都不走,约了明天的一席要全到,金子原就向刘小姐道谢先走了。

  金子原回来,拆开信封一看,是密码电报。自己连忙找出了密码本子,将电报翻译。译完了,自己一看电报,大意是甚为得手,后日下午再乘飞机回平。金子原虽知道这些金条不难脱手,但是没有兄弟的电文,总不敢完全乐观。现在他快要回北平,当然可喜的。自己点了一支烟,躺在长沙发上,想到自己发这样大的财,是自己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只管在这里想着,财太发大了,这也不好吧?这财发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当停止。正在想着,只见杨露珠回来了,站在身边笑道:“什么事?这样一个人在笑!”

  金子原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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