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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尚有人缘高朋来旧邸 真无我相急症损残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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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喜伸着两手,在半空里抚摸着,象摸索镜面的样子,然后又皱了眉,翻了眼皮道:“不对呀,这不是镜子!” 何丽娜看她那个样子,也皱了眉头替她发愁。 凤喜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倒有意思,我的影子,和我穿的衣服不一样!” 关秀姑于是一手握了凤喜的手,一手握了何丽娜的手,将两只手凑到一处,让她们携着,向凤喜道:“这是人呢,是影子呢?” 何丽娜笑道:“我实在是个人。” 她不说犹可,一说之后,凤喜猛然将手一缩,叫起来道:“影子说话了,吓死我了!” 家树看了她这疯样,向何丽娜低声道:“她哪里好了?” 家树说时更靠近了何丽娜,凤喜看到,跳起来道:“了不得啦!我的魂灵缠着樊大爷啦!” 当下秀姑怕再闹下去要出事情,又不便叫何丽娜闪开,只得走向前将凤喜拦腰一把抱着,送上楼去。凤喜跳着道:“不成,不成!我要和樊大爷说几句,我的影子呢?” 秀姑不管一切将她按在床上,发狠道:“你别闹,你别闹,你不知道我的气力大吗?” 凤喜哈哈的笑道:“这真是新闻!我自己的影子,衣服不跟我一样,她又会说话。” 秀姑哄她道:“你别闹,那影子是假的。” 凤喜道:“假的,我也知道是假的。樊大爷没回来,又是你们冤我,你们全冤我呀!你们别这样拿我开玩笑,我错了一回,是不会再错第二回的。” 说着,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凤喜在屋子里哭着闹着,楼下何、沈、樊三个人,各感到三样不同的无趣。大家呆立许久,楼上依然闹过不歇。三个人走了不好,不走又是不好,便彼此无言的向楼上侧耳听着。突然的,楼上的声音没有了。三个人正以为她的疯病停顿了,只见秀姑在屋子里跳了出来,站在楼栏边,向院子里挥着手道:“不好了,人不行啦,快找医生去吧!” 三个人一同问道:“怎么了?” 秀姑不曾答出来,已经听到沈大娘在楼上哭了起来。沈国英、樊家树都提脚想要上楼来看,秀姑挥着手道:“快找医生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家树道:“这里有电话吗?” 沈国英道:“这是空屋子,哪里来的电话?” 樊家树道:“附近有医院吗?” 沈国英道:“有的。” 于是二人都转了身子向外面走,把何丽娜一个人丢在院子里。秀姑跳了脚道:“真是糟糕!等着医生,偏是又一刻请不到!真急人,真急人。”秀姑说毕,也进去了。 何丽娜对于凤喜,虽然是无所谓,但是妇女的心,多半是慈悲的,看了这种样子,也不免和他们一样着慌,便走上楼来,看看凤喜的情形。只见她躺在一张小铁床上,闭了眼睛,蓬了头发,仰面睡着,一点动作也没有。沈大娘在床面前一张椅子上坐下,两手按了大腿,哇哇直哭。 秀姑走到床面前,叫道:“凤喜!大妹子!大妹子!”说着,握了她的手,摇撼了几下。 凤喜不答复,也不动。 秀姑顿脚道:“不行了,不中用啦,怎么这样快呢?” 何丽娜看到刚才一个活跳新鲜的人,现在已无气息了,也不由得酸心一阵,垂下了泪来。秀姑跳了几跳,又由屋子里跳了出来,发急道:“怎么找医生的人还不来呢?急死我了!” 何丽娜向秀姑摇手道:“你别着急,我懂一点,只是没有带一点用具来。” 秀姑道:“你瞧!我们真是急糊涂了。放着一个德国留学回来的大夫在眼前,倒是到外面去找大夫。姑娘,你快瞧吧。” 何丽娜走向前,解开凤喜的纽扣,用耳朵一听她的胸部,再看一看她的鼻子,白了一个圈,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摇了头道:“没救了,心脏已坏了。” 说话时,沈国英满头是汗,领着一个医生进来。何丽娜将秀姑的手一拉,拉到楼廊外来,悄悄的道:“心脏坏了,败血症的现象,已到脸上,这种病症,快的只要几分钟,绝对无救的。家树来了,你好好的劝劝他。” 果然,家树又领了一个医生到了院子里。当那个医生进来时,这个医生已下了楼。向那个医生打个招呼,一同走了。 家树正待向楼上走,秀姑迎下楼来,拦住他道:“你不必上去了,她过去了。总算和你见着一面,一切的事,都有沈先生安排。” 家树道:“那不行,我得看看。” 说着,不管一切,就向楼上一冲,跳进房来,伏在床上,大哭道:“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早知道如此,不如让你在先农坛唱一辈子大鼓啊!” 这个时候,刘将军府旧址,一所七八重院落的大房屋,仅仅一重楼房有人,静悄悄的,一个院子脚步声,前后几个院子可以听到。这时楼房里那种惨哭之声,由半空里播送出来,把别个院子屋檐上打睦睡的麻雀都惊飞走了。 沈国英对凤喜的情爱是如彼,关系又不过如此,他不便哭,也不能不哭。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来,只向那无人的院落走去。院子里四顾无人,假山石上披的长藤,被风吹着摇摆不定。屋角上一棵残败的杏花,蜘蛛网罩了一半,满地是花瓣。一个地鼠,嗤溜溜钻入石阶下,满布着鬼气。沈国英到了这时,却真看到一个鬼,大叫起来。大白天里,何以有鬼,容在下回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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