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莲|张恨水

盆莲

　　此言盆莲，谎也，取其字面浑成耳，其实只是一个荷花盆水面上几片荷叶而已。虽然，怪有趣的，倒值得谈一谈。事情是这样的：

　　两个月前，在白塔寺庙会上，买了两个藕圈儿。回家之后，买盆，搬泥，装水，放在花台上，天天去端相一会。三天，五天，一星期，两星期，还是两盆儿水。倒是放在里面的几个荸荠，抽出了一丛绿线条。荷叶，没有，更不用谈莲花了。

　　直到了前两星期，才在水面上飘出古时候铜子儿大的几片绿叶。我感到无望，不管它了。这几天，有门儿了，一盆挺着一片碟子大的圆叶，一盆挺着两片盆子大的绿叶，随着，又各有一根手指粗的梗子，上面斜卷着一枚玉簪子似的东西，那是将来要开的大荷叶。忙了三个月，天天在花台子边端相一会，就是这一点。除了我闭眼幻想出两朵莲花，在荷叶丛中展开，今年是不会有什么希望。

　　这也就很够了，每天它让我端相一会，工作得疲劳极了，在这端相之下，我到底轻松一口气。是苏东坡的话，“辄于其间，少得佳趣”。有趣就行，管它有多少花叶呢？我幻想中，曾也有红色的蜻蜓，在花叶上翱翔。结果，没有。倒是小马蜂常在小荷叶边上跑着，伸出喙去在水面吸水。我疑心这小马蜂和那铜子荷叶儿一样，是不让我太失望的。因为我曾于衣冠整齐将出门的时候，还会为了它们小立五分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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