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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携手作清谈渐兴妄念 濯污惊绝艳忽动枯弹(3)


  士毅看了四周没有一个人,就靠了她坐着,将她一只手拉到怀里来,笑道:“小妹妹,你知道我很爱你吗?”

  小南自有生以来,不曾听过人和她说出这种话,十六岁的孩子,听了这种话,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知是何缘故,她周身的肌肉,在这一句话之后,一齐抖颤起来。自己虽依然还在吃烧饼已经不是吃烧饼那样觉得烧饼格外的好吃,现在却是很平常的了。士毅虽是个男子,也是心里砰砰乱跳,在那句话说过之后,他一样的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静默之中,无事可干,只是陪着人家吃烧饼而已。把烧饼油条盒子菜都吃完了,依然不敢把心中要说的话说了,只管向小南望着,小南是将背朝着他,他就可以看到小南的后颈窝,这可有点扫人的兴头,只见在脖子上的黑泥,几乎成了一层灰漆,便向她道:“你转过脸来,我给样东西你瞧瞧。”

  说着,在身上一掏,掏出一个白毛巾包来。小南一回头看到,便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士毅笑道:“我特意为你买的呀。”

  于是将毛巾包子打了开来,小南看时,乃是一块胰子,一把小骨梳。小南道:“你把这东西送我吗?”

  士毅站起来,用手向东边的坏墙根一指,笑道:“那里有一道河,我带你到那里去洗个脸去。”

  小南道:“干吗洗脸?”

  士毅道:“嘿!你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为什么不爱好?你一定很好看的,我要看你洗了脸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小南抿嘴笑道:“好不了。别看!”

  士毅道:“去洗脸吧。洗了脸之后,我给你做好衣服穿。走吧!”

  说着,挽了小南一只胳膀,就要她起来。她本来也无可无不可,经他用力一拉,更是不能不动,于是随着他又向城墙边走来。这里约有半里路之遥,在城墙之外,有一道城壕,这外城的城壕,并没有人家家里的沟水流去,很是清亮。士毅扶着她,慢慢走到壕边上来,笑道:“你到水边下去,我给你开一个光。”

  小南道:“你真要我洗脸吗?”

  他如此说着,再也不客气将她拖着,就拖到城壕边来。自已先蹲下去,拉着她也蹲下来。她到了这时,已失却抵抗的能力,一来是一个女孩子,跟着一个壮年男子,到了野外来,如何敢得罪他?二来也觉士毅这个人待人很好。于是蹲下来笑道:“我这样大的人,难道脸都不会洗吗?”

  于是接过手巾,浸在流水里面,搓了几把。士毅道:“不行,还是我来吧。”

  于是替她先卷着两只袖子,露出一只溜圆的手臂来。然后一手按了她的脖子,一手将湿的毛巾,在她脸上搽抹起来。先搽抹过一遍,再用胰子在手上擦了一层,就由她的脸上洗到耳朵边下,由耳朵边下,再洗到后颈窝里。小南笑得只是将身子缩着一团,连道:“你别动手,我怕咯支,你叫我洗那里,我就洗那里得了。”

  士毅因她极力闪躲着,自己蹲在地上,侧了身子,实在也是费劲得很,就站在她身后道:“你再洗洗头发。”

  她果然就低了头,用手巾打湿了水,自在头上淋洗下去。洗了一擦胰子,擦了胰子又洗。士毅道:“行了。我来给你梳梳,你自己洗洗脸,洗洗手胳臂。”

  说着,捡起那把小梳子,在她身后,慢慢梳了起来。她带等着他梳头,将她的脸和手,洗过了无数回。

  士毅在她身后,已经看到她的后颈脖子,洁白异常,她有时抬起头来,那两只手胳臂,也是像嫩藕似的。头发梳清了,又沾了水,由白的脖子一衬托,也是很乌亮,士毅笑道:“怎么样?你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吗?来,你掉转身来,我给你梳一梳前头的覆发。”

  她听说,真个站了起来,将脸对着他,眼珠一转,向他微微一笑。士毅突然和她面对面之后,不由得发了愣,她笑着,他却说不出话来。手上的梳子,落下地去,也不知道。许久,才失声道:“哎呀!你有这样美呀?”

  原来她洗过脸之后,露出她整个的鹅蛋脸来,又白又嫩,刚刚是有点害臊,两颊更是红起两个圆圆的晕来。白里透红,非常的好看。士毅原来就觉得她一双眼睛不错,现时在一度洗过脸之后,那一双眼睛更是乌亮圆活。而且她向人一转,且又露着白牙一笑,实在是媚极了。真不料一个捡煤核的女郎,有这样漂亮的脸子,真是把一块美玉藏埋在污泥里面了。

  小南看他向着自己发愣,便道:“你干吗呀?不认得我吗?”

  士毅道:“这样一来,我真不认得你了。你……你……”

  小南道:“我什么?”

  士毅道:“你可惜了。”

  于是拉着她一只手臂,反复看了两看,又送到鼻子尖上,闻了几下,情不自禁的,突然两手将小南一搂。小南藏躲不了,就将头藏到他怀里去。士毅浑身的血管又紧张起来,紧紧地将她搂抱着,低了头,就要向她脖子上去闻着。在她这一低头之间,见她衣服的领圈,湿了一大块,于是慢慢地给她卷着领子。在这时,发现了她衣领之下,套了一根细的线辫在脖子上,两个指头一钳,提出线来,那线并不短,最下端,却有一样黄色的东西。士毅不搂着她了,将那黄色的东西,托在手上一看,原来是个铜质制的卍字,因问她道:“你身上悬了这样一个东西,是做什么的?”

  小南抢着,依然向自己衣领子里塞了下去。笑道:“铜东西,戴着怪寒碜的,我不让人看见。”

  士毅道:“既是怕寒碜,为什么戴着?”

  小南道:“那是我爸爸给我戴的,不让我搁下。”

  士毅道:“你爸爸让你戴这个做什么?”

  小南道:“我爸爸是个居士。”

  士毅呀了一声道:“你也懂得居士两个字?你爸爸吃斋吗?”

  小南道:“对的,我爸爸吃斋,我妈可是老和他捣乱,有了钱也买肉骨头回来吃,我爸爸没法,只好饿一餐。”

  士毅道:“这样说,你爸爸信佛信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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