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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巨博掷千金为人做嫁 豪歌收八美与客同欢(1)


  却说那男孩子让柴得有打了两下,一头向铺子外面一钻,就去请援兵去了。不多大一会儿工夫,他又回转来,身后就跟着两个武装警察。柴得有的原意,以为那男孩来头很大,搬来的援兵一定就了不得。现在一看,也不过是两个警察,这算什么,胆子就大了。便横了眼睛向那警察道:“你来干什么,你想管我的事吗?”

  一个警察道:“你们都是军界的人,你们打吵子,不来找我,我又何必管?”

  因指着那孩子道:“这位先生,他就是王镇守使的亲戚,他说让你打了,要我们来看住你,他要打电话找人。”

  柴得有听说是王镇守使的亲戚,倒吓了一跳,便问道:“哪个王镇守使?”

  那男孩子道:“你管是哪个王镇守使?小子!我要不叫我姐夫拿你去枪毙,我不姓这个罗。”

  他提出这个罗字,娄民才先明白了。自己镇守使在北平新订了一门亲,那门亲就姓罗,他既然说和王镇守使是亲戚,又说姓罗,他说的姐夫,莫不就是我们镇守使?若是镇守使,那可糟了。便满脸堆下笑来对那孩子道:“小先生,你既然也是军界人,咱们都是一家,这话就好说了。”

  那孩子道:“好说?他揍了我,我倒和他好说?”

  便指着警察道:“这个人我交给你了,你要放了他,我就和你要人。”

  警察听他说是王镇守的小舅,又见两个兵都软下来了,一个警察便对柴得有一横眼道:“你的事情没完,你可别走,你要一走,我们交代不了。你们是哪里的?”

  娄民才一想,若说是王镇守使那里的,或者许他念在亲戚份上,就不追究,因道:“他是王全海镇守使的马并,我是护兵。”

  娄民才这话还未曾继续说完,那男孩子跳着脚道:“混蛋!你们好大胆,连主人也打起来了。”

  因指着那姑娘道:“这是我姐姐,就是你们太太,你可是当着我姐姐的面动手打我,咱们这一笔账,得仔细算一算。”

  柴得有早是一言不发,听到这里,知道祸惹大了,指着那孩子道:“你是我们镇守使的亲戚,我们没听人说过,我不相信。”

  一面说,一面就要向外走。两个警察将枪一拦道:“你可不能走,你一走了,这事情怎么办?”

  柴得有道:“我去报告我们镇守使去。”

  警察道:“放着太太在当面,你不报告,还要到哪里去报告。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还等一等。”

  柴得有不是个傻瓜,哪里肯等,正横了身子想往外跑,忽然外面一阵呱得呱得的皮鞋响,进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兵,娄民才认得,全是同事,预料这一来没有好的,必是抓人来了。两膝一屈,便向那姑娘跪了下去,央告道:“罗小姐,我没有得罪你,你可别和我过不去。”

  那些兵走向前,围着得柴得有问道:“这就是你干的吗?镇守使接着了这里罗先生的电话,生气得了不得,你回去吧,谁叫你不开眼?”

  柴得有道:“都是好弟兄,何必呢?你们让我去求求吧。”

  娄民才跪在地下求了一会子,原已站起来了,这时见柴得有强硬的态度,都已转变过来,自己原就求人,还用得着什么客气。因此随又跪了下去,口里嚷道:“罗小姐,您饶了我吧。”

  说时,伸开两手的五指,叉着地下,只管磕头。罗小姐道:“你没有打人,没有你的事。那个打人的,让他们带了回去办他。”

  那些来抓人的兵,见未来的太太,如此发放了,不容分说,就簇拥着柴得有去了。

  这个说话的正是罗静英小姐,那个挨打的男孩子,便是她的弟弟罗士杰。闯了这样一场大祸,东西也不买了,就垂头丧气地回家。罗士杰一进门便嚷道:“瞎了他的狗眼,他敢打我,这一下子拿回去了,非请他吃卫生丸不可。”

  罗太太听说,便问道:“孩子,你又和谁闹别扭啊?谁能仗着势力欺侮人一辈子?”

  罗士杰就把在布店里买东西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因道:“他先和我干上了,我又打他不赢,我不报警察怎么着?这小子真没出息,对着姐姐磕头下跪,直叫太太。”

  静英脸一红道:“你别瞎说,哪里那样叫的?这孩子当面就撒谎。”

  士杰道:“我怎么撒谎了,不是真事吗?你迟早总要做他们的太太,我说一句也不要紧,为什么和我瞪眼?”

  静英将脸一板道:“这孩子总是没有出息的东西。”

  说毕,一掀门帘子,低着头进房去了。罗太太对士杰道:“你姐姐这么大姑娘,你怎么和她乱开玩笑?说起来,你这孩子也该打。”

  罗士杰道:“我这话没算说坏,你为什么帮着她。”

  他鼓着嘴,也就走了。

  他两人这样一提,罗太太在屋里,倒想起了一桩心事。自从和王镇守使结了亲戚以后,自己旧亲旧友来往的多,求事的也是牵连不断。因为亲戚没有过门,有许多事,都不方便去说。而且自己家里本身,也有许多仰仗亲戚之处,若是不早些过门,亲戚所希望的事,那都办不动。王镇守使以前也曾叫赵观梅来提过,说是一个月内,就接过门,当时因为时间太迫促,约了迟一点。不料一个月过去。王镇守使是今天上易州,明天到济南,过了两天,又去天津,总没有工夫来办喜事。现在他在北平,正陪着薛又幡巡阅使,在最近的期间,大概走不了。何不就趁这个机会和他提一提。姑爷有上百万的家产,姑娘早一天过去,就早一天拿到手里。况且姑爷是有三四房家眷的人,不定哪一位太太一时走运,把姑爷说得高兴了,姑爷就会把家产让给她。越想这事情越不稳妥,当日踌躇了一天,没有解决的法子。

  次日恰好赵观梅来了,罗太太还未曾问话,他拿了帽子高举过头,笑着先口里嚷道:“了不得,王镇守使又发了财了。你猜怎么着?一拿又是三十万块钱,做大官真好啊!一拿就是那么些,我们闹一辈子,也拿不了他十股的一股。”

  罗太太笑道:“瞧你乐得这样子,你妹婿怎么发了大财了?”

  赵观梅道:“我亲眼见的,那钞票比咱们家里旧报纸还多,一捆一捆地绑着,堆在屋子里墙犄角上。”

  罗太太道:“哪来那么些个钱?”

  赵观梅道:“人家的钱,来得很正大,乃是本月发下的饷。”

  罗太太道:“发的饷,那可不过是他代领,还要发出去的啊。”

  赵观梅道:“发出去那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他领的是三十万,就是发十万出去,他还可以多下二十万来。这样发财是多么痛快。”

  罗太太听说,就把眉毛皱了一皱道:“你别提这话了。你越提这话,我是越着急。他那么些个钱,全没有人管,不定要转到哪个人手上去。”

  赵观梅一听话音,就明白了。因道:“这件事,我也久放在心里,就是姨妹早一点儿出阁的好。不过我们这位大亲戚,忙是真忙,这几天又陪上了薛巡阅使了,哪有工夫谈到喜事。您猜这巡阅使有多么大?就是从前的制台。可是制台还没有他那样大,您想哪个制台能带几十万兵哩?”

  罗太太道:“妹婿老陪着他,有什么好处吗?”

  赵观梅本坐下的,站将起来,两手伸开,向大处一比,把那脑袋在空中乱画圈圈,说道:“这好处大了,不提别的,这三十万块钱,就是薛巡阅使赏下来的,普天之下,那儿去找这样的主子。”

  罗太太道:“他还能给妹婿升官吗?”

  赵观梅道:“妹婿就是他手下的镇守使,怎么不能升?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罗太太道:“那就让他伺候一点罢,升不升倒没关系,别坏了差事,这喜事就搁下去几天,倒不要紧。”

  赵观梅将眼睛迷糊住了,对着丈母娘一乐,然后又拱拱手笑道:“不能耽搁,我正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一来姨妹早点过去好把家事接过来,二来我一条大路,就全靠姨妹帮大忙,早一点过去,我是早一点有指望。您哪!这就叫朝里无人莫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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