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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回 弃妇重逢尝夫妻滋味 传书久玩暴儿女私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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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完全透开了,虽有一封信在那里,且不要去念看,心里猛可的一动,就是一条紫绸小手绢,斜斜地裹了一仔头发。将头发抽出来,却是一丝不乱的,用旧的红头绳,扎了那头发。重大的刺激在前,却不怎样地难受。略微翻了一翻,这才拆开那封信来看。在小秋心忖着,在信上也无非是些思慕的话,自己既是不愿再堕入情网,好像看与不看,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及至拆开了信从头一看,才知道春华害了一场大病。拿着信在手上,只管在屋子里来回的转着。 情不自禁地就叹了一口气道:“怪不得维新的人,都在叫着婚姻自由。这不自由的婚姻,实在与杀人无二。要婚姻自由,在这个专制时代,哪里办得到呢?除非是革命党成功了。” 他万分地感到无聊,自己就是这样子在屋子里说话。耳朵边却听到有人噗嗤地笑上了一声,小秋这倒不能不受一惊。抬头看时,却是家中雇用的王妈,端了一盆水,站在房门口。小秋一时慌了,就问道:“我没有叫你,你跑来干什么?” 王妈笑道:“我端水擦抹桌椅来了。少爷,你为什么一个人说话呀?” 小秋挥着手道:“出去吧,我在这里念书,不许啰嗦了。” 小秋说的那些话,王妈都听到了,什么婚姻自由不自由,他嘴里很是说上了一遍,这会是书上的话吗?她也不曾多说什么,回转头来,向小秋就是微微一笑,小秋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是被她听了去了,可是她一个当女仆的人,便是听去了这话,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是很坦然的到床上去横躺着手里拿了那仔头发,只管把玩。看完一阵之后,又把揣在身上的信,重新温习一遍。最后,他还是把那封信抽了出来,又详细地看上一遍。觉得那简简单单的几行文字,却是缠绵悱恻,十分的凄楚,越看越不忍放下手来,就是这样的躺在床上继续地向下看去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女仆来请两回,方始到堂屋里去吃饭。当吃饭的时候,他伯母杨氏,却是不住的向他打量着。他也想到,藏在卧室里,大半天没有出房门,也许伯母有些疑心了。就故意皱了眉道:“不明白什么缘故,今天是很觉得头痛。” 说着装出那很勉强的样子,吃完了一碗饭,就不再添。 杨氏微笑道:“人是铁,饭是钢,有了病也应当勉强吃些。” 小秋见她的眼锋,似乎带了一种讥笑的样子,越不敢坐,推碗便走了。 在这天晚上,仲圃是被朋友约着下棋去了。小秋一双姊妹,也各回了卧室,杨氏却打发女仆,将小秋叫去问话。她手上捧了水烟袋,坐在围椅上,正在抽烟。小秋进房来了,却叫他在对面椅子上坐下。向女仆道:“你出去,叫你再来。” 小秋看了这情形,心里有几分胆怯,早就是脸上一阵通红。杨氏似乎也不怎样介意,还是吹了纸媒抽烟,直待抽过了三五袋烟,把纸媒息了,放下烟袋,又用手绢拂了几拂怀里的纸煤灰。她越是这样的做作着,不开口,越让小秋踌躇不安。杨氏却也不去管他,还是自斟了一杯茶喝了,才向他道:“小秋,你要知道,我作伯母的,是比你亲生母,还要疼你些,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可以和你设法。” 小秋站起来答道:“伯母这话,从何说起,我并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呀。” 杨氏又把放下在桌上的水烟袋,再拿了起来,从从容容的吹了纸煤,吸上了两筒烟。见小秋还站着呢,便点点头道:“你坐下。” 小秋看伯母这样子真不知伯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坐下。 杨氏将烟袋放下,复笑道:“今天三湖街来了人,不是给你带封信来了吗?” 小秋只好站起,低了头不能作声,可是他脸上,已经是红晕得耳朵后面去了。 杨氏道:“那信是什么人代笔的,可以念给我听听吗?” 小秋如何能答复,只有默然。 杨氏正色道:“孩子,别的事,我不能管你,可是你居然寻花问柳起来,我不能不说了。” 小秋也正色道:“伯母你错了,不是那种事。” 杨氏道:“实不相瞒,你半天没有出房门,我在窗子里偷看了许久,见你看看信,又看看一仔乌黑的头发,还不是花街柳巷得来的东西,是由哪里得来的东西呢?” 杨氏这一句话,未免太冤屈了好人,小秋心里那股子怨气,无论女口何也忍耐不住,欷欷嘘嘘的一声,竟是流着眼泪哭起来了。身上没有带得手绢,只管去把袖头子揉擦着眼睛。 杨氏道:“你千万别这样,你这么大小子一说就哭起来了,那不是笑话吗?只要你把话对我实说了,以后再不荒唐,我也就不对你伯父说。” 小秋心想,这件事,反正是父母都知道的,又何必瞒着伯母。于是止住了眼泪,把自己和春华的事,略微说了一个大概。至于这封信,只说是毛三叔下省,顺便带来的,信里是什么,带信的人也不知道。杨氏抽着水烟,把他的话全听完了,这才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更要不得,人家是个有婆婆家的姑娘,你怎么能够存那种心事?” 小秋道:“唯其如此,所以我不在那里念书了。” 说着,却向杨氏请了一个安,接着苦笑道:“从今以后,侄子决不想到这件事,只求伯母不要对伯父说。” 杨氏微笑道:“若是我对你伯父说,还算什么疼你呢?你也到了岁数了,我自有个道理。” 小秋听到杨氏说,不告诉伯父,这已是很欢喜,现在她又说自有个道理,这就不能不复注意起来。便走向前一步,低声道:“但不知伯母还有什么打算,遇事都求伯母包涵一点才好。” 杨氏笑道:“你伯母五十多岁了,岂有不愿意再看到一辈子的?对你的事,我也早在心里了。今天的事,就此说完,你到书房里去吧。” 小秋听伯母的话,好像还要促成自己和春华的婚姻似的,这就叫他糊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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