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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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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下面就寂然无语。手上提着那个纸灯笼,高高举起。到了自己家门口,首先报告着“张先生来了”。张玉峰看到石正山刚才的一幕,也就知道这冒夜叫门,在家规第几条上,可能是有处分明文的,这就叫道:“李太太,我又来吵闹你来了。” 但出来开门的是王嫂,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反应。主人引着客人到空屋子里去安歇,他自己也是默然地走回卧室去。 李先生料着太太心里,总还有点疙瘩,干脆不去惊动,自向小竹床睡下。这已是夏夜的十二点半钟了,其实也可以安睡。但睡了一小觉这后,却听到后墙的窗户,有人轻轻敲着。那敲窗人似乎也知道这是孟浪的,就先行说话了,她道:“王嫂,你叫一声你太太起来,我姓白呀。” 李南泉听出这是白太太的声音,自也感到奇怪,只是装睡着不作声。李太太惊醒了,因道:“白大姐,为什么起得这样早哇?到哪里去赶场?” 白太太在外面笑道:“根本没有天亮,不过是两点多钟。你起来,到下江太太家里去一趟。” 李太太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太太笑道:“我们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三差一。” 李太太说着话,就在黑暗中摇着火柴盒响。接着擦了火柴将桌上的菜油灯点亮。她睡觉的时候,当然是穿着小汗衫和短裤衩,这就在床栏杆上把长衫抓起来穿着,因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天不黑就搭上了桌子,到这个时候,怎么又变成三差一了呢?” 白太太在外面轻轻地敲着窗户板,笑道:“你别废话了,不怕先生,你就开了门让我进来,把原因告诉你。你若是怕先生,你就熄灯睡觉罢,明天见面,可不许嘴硬。” 李行生听到了这个激将法,心里想着,这半夜邀赌角的人,倒也有半夜邀角的办法。且不作声,看她们怎么样。李太太就道:“笑话!什么时候打牌,我也不受拘束。开门就开门,你是一位太太,我怕什么!” 于是举了菜油灯到前面屋子里去,果然开门了。 白太太走进前面屋子首先低声问道:“李先生是醒的吧?” 李太太道:“你不管他了,有话就说罢。” 白太太道:“下江太太,也是太多事一点,打了一桌不够,又打第二桌,第二桌有一位人家不大舒服,打完了十二圈,就下场了。主人家非凑足两桌不可。她也不用费神作第二步想法,就派我来找你。她说,若不如此,人家垫的伙食费都找补不出来了。” 李太太道:“那位是赢了呢,是输了呢?可别让我去作替死鬼呀。” 白太太道:“我不在那一桌,我不知道那桌的情形。反正各凭各人的本事,各凭各人的手气,你管他前手怎么样?走罢走罢。” 李太太道:“我也得洗把脸漱一漱口吧,我起来了就不再睡了。” 白太太道:“你带着钱就得了。洗脸漱口,我会给你找地方。走走。” 李先生听那声音,好像是白太太已把他太太拖着向外走。随后李太太走进屋子来,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然后她走到小竹床面前来,两手撑了床沿,低声问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李先生侧了身子睡的,并没有作声。李太太道:“你再不作声,我就拿蚊香烧你了。”说着,两手将他连推了几下。李先生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笑道:“你要走你就走罢,你又何必把我叫了起来呢?” 李太太道:“这还是半夜里呢。我走了你不要起来关门哪?” 李先生也不分辩,随着她到前面屋子里来,见白太太站在屋子中间,手里兀自提着一只纸灯笼。她眯了眼睛笑道:“对不起,扰了你的清梦了。” 李南泉笑道:“可不是,我正梦着和清一条龙。” 白太太笑道:“你不是在梦着看玉堂春?” 李南泉笑道:“看了《玉堂春》,回来还梦着看玉堂春吗?我并没有对你来邀角稍有违抗呀,你还要加紧我的压力吗?” 李太太接过白太太手上的白纸灯笼,挽了她的手道:“不要和他多说话。走罢。” 但她并不就走,站在屋子里停了一停。等李太太走出门去了,她向后退了两步,回到李南泉身边,向他作了一个鬼脸,然后微笑着低声道:“我虽然在街上遇到了你三次,可是对你太太,并没有说半句话。” 她说着话,竟是男人和男人开玩笑的态度一样,伸着手拍了两拍李南泉的肩膀。 李南泉还打算说什么话时,她就走了。他对于白太太这种作风,心里十分不痛快,跟着走出门来,在走廊上站着。他看着那两位太太共着一只白纸灯笼,晃荡着在人行道上远去。这已夜深了,很远的说话声。也可以听到,有一句最明白。白太太说:“你说,那副牌,为什么不和五八条呢?” 她们低声笑语地在那灯笼光下,走进了前面那座灯光四射的村屋。李先生背了两手在身后徘徊着,自言自语地道:“殊属不成事体。” 他一叹气,将头抬起来,这就看见对面邻居袁先生家里,突然在窗户里一冒灯光,窗子打开了。接着是袁先生一片咳嗽声。随后是袁太太的问话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袁先生说:“可以起来了,天快亮了。不起来也不行,我睡不着。我们把问题来谈谈罢。” 这边走廊,和那个打开的窗户只相隔了一道山溪,那边的话,这里是听得很清楚的。他心里很是奇怪,有什么重要问题,要他夫妻双双半夜里起来商量呢? 李南泉并没有打听人家秘密的意思。可是这一溪之隔,又是夜深,那边人说话,无论怎样不经意,也是听得很清楚的。却听到袁太太道:“我也是睡不着,倒愿意起来和你谈谈。那个姓张的,人倒是个老实样子。不过人家是干银行的,什么事没有个盘算?他能够毫无条件,就拿出一笔款子来人股吗?” 袁四维道:“我也这样想。可是我们所要的这数目,在银行家眼里看来,那是渺乎小矣的事,他不会有什么考虑的。” 李南泉一想,“好哇,你们夫妇,半夜里起来,倒商量这样一件不相干的事。” 索性在走廊上来回地走,听他们的下文。袁四维轻轻地说了几声,接着大声道:“老实说,出几个钱,自己就舒舒服服地住现成房子,我也愿意办。” 袁太太道:“他就是愿意办,还有那介绍人从中作梗,这事就不好办了。” 接着,袁四维又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大声道:“我有一个办法。他那个人,究竟是个书呆子,把面子拘了他,他也就没有办法。我们明天单独请他吃一顿饭。” 袁太太道:“一点消息没有,我们又得花钱,可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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