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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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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参加了,在陆军学校里。不过国民党在上海失败以后,许多人转入地下,有的就在交易所做事,在堂子里会面。他在那圈子似乎混得不错,待了十年。” “他擅长一百八十度的倒转。” “他把握住危机,乘势登上了极顶。问题在于一切都没有改变。旧势力集结起来,内战打不完。至今南京也做不出一件革新的事。我留下的时间不长,但也看清楚了他们在混日子。现在我不叫他们Nationalists(国民党),改叫Nationa-lusts(国贼党)。” “嗯,一样的老中国。要是我们能杀掉几百万人就好了。也许那样我们就可以有作为。” “那是布尔什维克的方法。” “奏效就行。” “那我不敢肯定。‘大实验’已经进行了快十年,他们还是闹饥荒。军事上苏联谁也不怕它。” “在这边它至少帮我们收回了汉口的外国租界。” “租界其实最不必操心。只要全国其他地方够和平有序,也能吸引一样多的外国资金。你们各省连货币都没有统一。” “要是我们可以把国家交给某个可靠的强国,托管个二十五年多好。” “不幸无法办到。” “我的大多数同胞会责怪我这样说,但他们没有试着立一番事业,或者说从来没有机会去试试。”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有激进的名声了。” “只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地位,我讲话更自由而已。” “我很高兴你不随大流,把一切归罪于外国人和不平等条约。其实中国需要更多的外国资本、更多的监督局,而非较少。虽然我作为区区一个新闻记者跟外国银行团斗过两次,我还是这样认为。”他随即讲起自己的故事,怎样施计让他们放弃了列为贷款担保的土地税。 “罗纳话很多,但是不该讲的事他绝对不讲。”一年多以后他告诉她,“他知道杨何的事情。他们曾经派人去上海见他,提出付两千英镑让他到伦敦洽谈,借款一千五百万英镑来开发东北。他说那是办不到的。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向那两人提起这事,他们很快岔开不谈了。他觉得奇怪,疑心他们是想用那笔钱搞政变。我处决了他们以后,如果他马上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受用极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这人有担当。无论谁找他参谋他都保守秘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才说起来的,现在我们很熟了。” 罗纳说服他戒毒,又亲自打点他的膳食,推荐了几样他自己最喜欢的保健食品。他可以几个钟头滔滔不绝,论证琼脂和麦麸哪一种更有益处。他让他减少派对,一同打高尔夫球、游泳、钓鱼,带他去远足,让他耗尽体力。有人担心山径上会有刺客埋伏。自从他承认南京是中央政府,日本关东军的将官们便扬言要“教训陈叔覃,他背叛了我们”。 她喜欢看见他们俩像男童军一样出行。但是他的健康恶化了,医生建议他闭关静养至少一个月。 “外面一定会传说我死了,”他立即说,“会发生叛乱,让日本人有机可乘。” 他再度依赖吗啡,“等我们有了合适的医院,我第一个去治疗。” 斥资兴建了一所大学、一个现代港口之后,医院的计划便无以为继了。移民从战乱频仍的北方与中原涌来。最近一场战争规模空前,双方各有五十万人上战场,牺牲三十万人。无论是南京政府、基督将军还是和他结盟的山西王,都敦促少帅加入他们的阵营。他申明反对内战的立场,但是他们锲而不舍。 午餐时她听见罗纳说:“至今没有人去碰。惟独这件事体现出中国国民的一致性。”竟是焦虑的声口。 “中国人只是把它看成不平等条约的一部分。”他说。 “如果他们托词于海关自主权而夺走海关,为什么安置一个英国人做税务司?把一个英国人换成另一个,这我不能理解。” “老殷在山西孵豆芽太久了,办外交没有经验。” “还偏偏选中贵甫森——甘这么一个人。” “他够没良心嘛。又是名作家。” “所以他不怕来到这帮演闹剧的军阀中间做随便什么事。饶有趣味,写写又是一本书了。” 他们打高尔夫球去了。她随后便听说,“我们要参战了。” 她以为早有共识,他要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中立。 “条件必须是国民党清理门户,开放政府。”罗纳先前说过,“空头支票不算数。” 她不希望他去打仗,所以熟知反对的各种理由:留下半空的东北,日本人会趁虚而入。东三省比中国其他地区都更工业化。国民政府的代表乘车参观兵工厂,三个钟点才走毕全程,振奋不已。东北地大物博,开发它,就比插手内战更有利可图。算起总账来,老帅那些战争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你这里也有孤立主义者。”罗纳曾经说。 “罗纳为什么那样讨厌那英国人?”她问。 “哦,贵甫森——甘。待在中国的外国人里面他是一种典型,一心想着多捞好处。罗纳自己对钱向来很有原则。” “他们认识很久了?”也许做妻子的往往疑心丈夫的至交在利用他。她感到愧疚不安。 “对,在北京。贵甫森——甘写了许多关于中国的书,据说很精彩。罗纳也写东西。”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她笑着引用古语。 “这是几时的话?” “不知道。也许是魏晋时候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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