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119)_张爱玲

一一九

　　第十一场

　　景：汤家

　　时：夜

　　人：汤、、荔

　　C.I.

　　（与简在通电话，汤惊张地在一旁听着。）

　　：我爸爸找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就是你在白天告诉我的，你姑妈简兰花女士……对了，我爸爸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抵达香港……明天？……（回望汤）……你怎么知道她明天到？……你刚接到她的电报……

　　汤：问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到。

　　：明天什么时候到？……上午十点半……PAA飞机……

　　（汤大喜，向站在一旁的荔笑。）

　　C.O.

　　第十二场

　　景：学校宿舍

　　时：夜

　　人：简、吴

　　C.I.

　　简：佢叫我听日去接机……系……住边处？而家仲未知，我预备听日请佢食饭……

　　吴：问她们能不能来做陪客。

　　简：你地听日得唔得闲嚟做陪客呀？……响我地宿舍……你知喇，呢啲美国华侨唔中意排场，中意省俭，所以我请佢地嚟学校食饭……如果你爸爸唔信，唔啱请埋佢一齐嚟食饭喇……（得意地望望吴）……点话？……你爸爸应承你地嚟食饭？……（大喜）好好，听日见。

　　（挂电话，与吴相拥大笑。）

　　C.O.

　　第十三场

　　景：汤家

　　时：夜

　　人：汤、、荔

　　C.I.

　　（由电话处走向得意忘形的汤。）

　　：好了，爸爸，现在你的困难全解决了。

　　荔：以后唔使打跛嗰两个穷鬼嘅脚啦。

　　（汤苦笑，猛吸雪茄，忽想起。）

　　汤：我马上打电话告诉董事长。

　　（汤打电话。）

　　汤：喂……请董事长听电话……还没有回来……好，我明天再打来。

　　（挂电话）

　　荔：舅父，咁你听日同唔同我地一齐去嗰两个穷鬼度食饭呀？

　　汤：当然去……不过，你们先去，我得先上公司去报告董事长，跟分派各项工作……你们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打扮打扮，去吃饭。

　　（二人暗笑。

　　（汤欲回卧室又止。）

　　汤：（回头问）采，你是不是真的看见简兰花女士给那个简良的信？

　　：当然真的，倩荔也看见的，难道我们两个串通骗你吗？

　　汤：我对这件事有点怀疑，简兰花女士那么有钱，为什么她的侄儿会那么穷呢？

　　荔：早就话你知，佢地十几年未见面，最近简良嘅姑妈先知道佢响香港教书啦嘛。

　　汤：我怕这两个小子不怀好意，骗你们两个上他们那儿去吃饭。

　　：那就打电话去告诉他们，明天不去好了。

　　汤：（急阻止）不，不，不，我是瞎猜罢了，不过最近出坏主意的男孩子太多，我怕你们会吃亏……这么样吧，明天要是一发觉简兰花女士没有来香港的话，那一定是一个骗局，你们得离开，千万要记住。

　　（汤说完回卧室。

　　（二女啼笑皆非。）

　　F.O.

　　第十四场

　　景：学校门口

　　时：晨

　　F.I.

　　（早晨。学校大门仍未开。

　　（阳光普照。）

　　C.O.

　　第十五场

　　景：学校宿舍

　　时：日

　　人：简、吴、德、吴父

　　C.I.

　　（宿舍餐厅内，简、吴在布置。

　　（忙碌非凡。

　　（阿德托一大木箱入。）

　　德：吴先生，学校里演戏的衣服全在这儿啦。（将木箱向地上一放）

　　吴：别放在这儿，搁到我们宿舍里去。

　　（阿德依言走向宿舍餐厅旁。

　　（简、吴二人已将餐厅布置妥当，回出。

　　（走廊上——阿德迎面来。）

　　德：吴先生，箱子搁在你们房间外面，厅里。

　　（说完欲走。简、吴二人连忙将德拦住。）

　　简：咪走至，我地仲有嘢同你倾。

　　（简、吴拖德走向宿舍，德莫名其妙。

　　（二人拖德至宿舍小厅内。）

　　德：二位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吴：我们今天还要你帮次忙，待会儿简先生的姑妈来啦，你得负责招待。

　　德：招待？

　　简：即系做我地嘅后生，有人客嚟咗，斟茶，食饭嘅时候斟酒装饭。

　　德：（略思索）那待会儿谁跟你们做菜？

　　（简、吴认为问得合理，互望。）

　　吴：那么这样吧，待会儿你到同兴馆去订一桌菜吧，五个人吃的。

　　德：五个人吃的菜？三十元钱，恐怕不够吧。

　　吴：（向简）你的十元钱给他。

　　简：唔得，我一阵要做车钱，你嗰十文俾佢啦。

　　（吴摸一摸口袋又止。）

　　吴：阿德，不够你再垫一垫吧。

　　德：行，行。（欲走）

　　（吴、简又将德拦住。）

　　德：我知道了，待会儿客人来了，我替你们二位侍候好了。

　　吴：不，要做就得做得像样，你要换套衣服。

　　德：我身上的衣服不行吗？

　　简：换番套白衫黑裤，至似模似样。

　　德：我可没有这种衣服。

　　吴：你别着急，学校演戏的衣服里面有呀，所以叫你搬服装箱来，来来。

　　（吴拉阿德来至木箱前，简开箱。

　　（阿德无可奈何地听凭摆布。

　　（简取出一件旗袍，扔在一旁。

　　（吴取出一件女装西服，颇宽大。）

　　吴：这件衣服是谁穿的？（将衣服贴在身上一比）

　　简：上次阿林扮女人嗰阵时特制嘅，阿林肥喇嘛。（由箱中取出一女装假发）呢，佢戴呢个头套添呀。

　　（将假发向吴头上一戴。

　　（吴一笑，将假发及女服扔在一旁。

　　（简、吴最后寻出一套白衫黑裤来，量一量阿德身材，正合适，便交阿德。）

　　吴：你拿去烫一烫，叫好菜，就穿好了上我们这儿来。

　　德：行。（取了白衫黑裤走出）

　　简：（见一地服装）哗，挤晒响呢处唔得，搬入房里边先。

　　吴：好，一起搬。

　　（二人合作将服装搬入房内。）

　　吴：（向简）你快换衣服，得上机场去喇。

　　简：得啦。（匆匆换衣）

　　（厅内——吴父探头探脑入。

　　（吴正由房内出。）

　　吴父：树声。

　　吴：（回头见父）爸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吴父：走，跟我吃小馆子去。

　　吴：今天不行，恰巧约了个朋友来吃饭。

　　吴父：哦，请女朋友是不是？

　　吴：（不经意地咕哝了一声）有汤家姐妹俩。

　　吴父：（风趣地）怎么样？我什么时候娶媳妇？

　　吴：（摇头苦笑）根本谈不上，她舅父太势利。简良也许有希望，他有个阔姑妈，今天从美国到香港来。

　　吴父：姑妈有钱也不会传给侄儿。

　　吴：他这姑妈还没有结婚。

　　吴父：哦，不是她丈夫有钱？

　　吴：是她自己赚的，有好几万万美金的财产。

　　吴父：怎么不结婚？

　　吴：不知道，要不要给爸爸做个媒？

　　吴父：（笑）拿爸爸开玩笑。咳，想想也实在惭愧，一个女人，在外国打出天下，我呢自从到南边来，干了这行地产经纪，一年不如一年。（忽想起）简良的姑妈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的有钱？

　　吴：昨天报上登的那个美国华侨侨领，简兰花女士。

　　吴父：（大感意外）就是要在香港投资地产的那个呀？

　　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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