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西苏维埃的过去与将来|恽代英

闽西苏维埃的过去与将来

　　（一九三〇年三月二十六日）

　　闽西八十万工农群众从斗争中建立的苏维埃政权，获得朱毛红军长期游击战争经验的帮助与指导，在政治上确实已表现了伟大的成绩。他们驱逐了地主豪绅、国民党军阀，分配了土地，改良了工人生活，他们的政治影响在全福建乃至东江、赣南工农群众中间都普遍的扩大。

　　闽西苏维埃区域实际包括龙岩、永定、上杭、长汀，及平和、武平、古城之一部分，龙岩、永定的县城现都在苏维埃统治之下。闽西苏维埃区域显然是日益发展的，虽然经过敌人几次的会剿围攻，但都不受什么重大的损失，结果反教训了农民，使他们更知道只有拼命扩大斗争才是一条生路。敌人的军队、民团动摇叛变的日益加多，金汉鼎不敢使占上杭、长汀城的部队出城，刘和鼎、张贞都乐于将军队离开闽西。东江、大浦一带的地主豪绅已经气馁，不敢得罪苏维埃来往人员，因为知道苏维埃迟早一定要发展过来的。

　　闽西苏维埃确实表现出来是工农的政府，经常有群众会议与代表会议，有很多工人、贫农以至妇女参加苏维埃代表会与委员会，一切权力都属于苏维埃。在苏维埃政府之下，无田地或少田地的农民都分得了田地，成年吃薯渣的贫农都改吃白米，乡村的水沟、桥梁、道路都大加修理起来，很多地方组织了合作社来抵制商人抬高物价的剥削，并且用很低的利息借款给贫苦农民，疾病可以找得公共的免费的医生与很廉价的药品，工人实行只做工八小时，还要加增工钱，妇女解除了一切社会的与家庭的约束压迫，获得了一切的自由。

　　闽西工农群众靠苏维埃政权训练了自己。在分配土地的时候，他们的领袖主观上只想做到没收地主阶级土地，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贫农却一致坚持要平分土地，自然在这种有广大贫农的地方，只站在很少的中农以至富农利益的观点上反对平分土地，是不正确的。在分土地的时候，群众最初主张按人口平均分配，但经验证明不管老弱残废的人都一样分配土地，结果是使土地荒废，使收租制度秘密复活，使幼年不能避免强迫劳动，他们从这些经验已经懂得有转变到按劳动力分配土地的必要。

　　关于乡村苏维埃组织，他们亦已经从经验获得许多改进。有些地方，乡村苏维埃最初是合数乡群众选举代表组成，但马上便觉得不便，现在已经有许多改为一乡村组织一个苏维埃（除很小乡村外），人数不多的乡村便用全体群众会议做最高政权机关，不另要代表会议。在初成立苏维埃的地方，每开会多是几个领袖发言，农民只在台下点头或鼓噪，表示赞成与否，而且多半是赞成领袖提出的意见，妇女发言多半不受人重视。但苏维埃成立稍久的地方，情形便与这完全不同。农民渐次能发表意见，他们已经实行撤回不称职的上级苏维埃代表，妇女在苏维埃中间的地位亦日益抬高。

　　自然不是说闽西苏维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缺点，为苏维埃的巩固与扩大，有几个严重的缺点必须要指示出来，但怎样改正这些缺点已经在闽西唤起了群众的注意，尤其是我们在闽西的党已经认识了自己的责任，决定为改正这些缺点奋斗。

　　第一个重要缺点是群众的创造力还未能充分发展，苏维埃一切政治设施还表现很多自上而下的精神。例如办理合作社、俱乐部、列宁学校等，都是由县苏维埃乃至各县联席会讨论规定办法，交各乡执行。上级领袖主观上亦要求各乡工作的一致。苏维埃最高执行权力实际还是在委员会。代表会议或群众会议好像还只是一个讨论谘议机关。因为这样，群众虽然都认识苏维埃政权的好处，但仍觉得只是一部分上级领袖、委员替他们做事的好政府，还不能完全认为自己为自己做事的政权机关。闽西的党已经提出两种主张，一是以后除军事、财政外，一切政治、经济、文化事业，要尽可能帮助各乡群众自己创造，党的好意见一方面固然要影响上层苏维埃指导工作，另一方面尤其是要发动每个支部到群众中去发展讨论，推动群众在会议中提出意见，使各乡一切设施都可以各出心裁，互相观摩争竞。一是以后要确定代表会议或乡村群众会议是最高政权机关，重要的事必须经过他们充分讨论，而且不但是讨论，要尽量吸引参加会议的人参与各种执行的工作。党不仅是要帮助群众发展自己的意见，而且要帮助群众自己做，这样便可以使苏维埃的群众基础更为巩固。

　　第二个重要缺点是还不能坚决集中一切力量向外发展，农民很多武装还停留在地方性的赤卫队手中，不能自由集中调度。客观上需要筹集款项、帮助军事与群众工作的扩大发展，亦因为怕农民误会不易执行。因为向外发展还是没有把握，于是他们为要解决经济上出入口商品的困难，常不免对商人带浓厚的妥协倾向。他们不但公布保护商人，并且完全豁免商人捐税的负担（农民还要交付百分之十五的土地税），自然更不会有派款或征税的事。他们对商人自由高抬物价亦没有取缔的办法（除办理合作社外），甚至于有时候还做出要限制店员工人经济斗争的事情。闽西的党现在已决定坚决与一切保守妥协的倾向积极奋斗，要使每个工农群众都认识向外发展是生死存亡的斗争，要集中一切武装与人力、财力，实现向外发展的计划，对商人虽然在事实上现在还不能积极的向他们进攻，但苏维埃一定要确实树立起工农政府的威权，要尽可能的限制他们对工农的剥削，要立刻征收营业税，尤其是要坚决反对一切限制店员工人斗争的机会主义倾向。

　　闽西苏维埃决不掩讳自己的缺点，自然这亦是绝对没有掩讳的必要。工农群众在阶级的敌人长期统治与欺骗宣传之下，现在还是第一次建立自己的政权，自然不会一件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的，工农群众现在已经有机会自己试验，自己批评，并且随时改正自己的缺点。只有苏维埃政权是工农群众自己的政权。全中国工农群众都应当起来为苏维埃政权奋斗。

　　载《红旗》第八十七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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