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呢？|恽代英

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呢？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一般青年学生，受了若干革命宣传，觉悟了他们自己的地位，马上便会因为不甘受反动教职员的压迫蹂躏，不愿意再留在他自己的黑暗的学校里。所以他们便要发问说，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呢？

　　诚然！青年要有较好的学校，这是很正当的要求；现在使一般青年在黑暗学校里受压迫蹂躏，这是社会所应当负责的。不过，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呢？除了根本改造这个社会，什么人可供给较好的学校给这般青年？

　　青年不满意于自己的学校，每以为他校较本校好，别地的学校较本地的学校好，许多人因此费了许多气力，要想转学到较好的学校去。但，这种努力，结果总是徒劳而无功的，他们走遍了天下，才晓得学校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然而他们仍旧想：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呢？

　　我大胆说一句，现在是不会有所谓较好的学校的。现在，最进步的分子要忙于实际革命事业，不会有许多精力时间用到办学校上面；学校又因为受社会各方面的压迫牵制，决不能给学生预备很多的好教师与好课程。青年要有较好的学校么？不是今天从此校跳到彼校，明天从彼校跳到此校，所能达到目的的；最要是自己能够到群众中宣传，而且尽力促进革命，以根本改造这种社会，只有在较好的社会中间才会有较好的学校。

　　我根本反对所谓觉悟的青年一种怕黑暗学校压迫蹂躏的心理。姑无论这种青年在社会改造以前，没有方法逃脱这种黑暗学校的压迫蹂躏，而且便令他一个人能够逃脱，请问他的尚未觉悟的同学，是应当永远住在黑暗学校中间，无条件的受人压迫蹂躏的吗？我要尽力责备这些所谓觉悟的青年；你们接受了革命的宣传，不注意使这种革命的宣传转输深入于你们的同学群众中间，却自己怀带着这种思想脱离了你们的学校，你们是永远隔离你们的同学使他们不能见着光明的罪人！

　　革命是要靠群众的力量的。除了使群众都接受革命的宣传，没有法子扩大革命的力量而促其成功。既然如此，一个真正觉悟了的青年，为什么应当离开了他周围的群众呢？为什么应当离开了黑暗学校的同学，明明知道他们正是急需接受革命宣传的群众，而弃置不顾呢？真正觉悟的青年，应当舍身到最黑暗的地方；只有最黑暗的地方，需要你们的觉悟的光明，为昏迷的群众照耀出他们所应当走的途径。你们觉悟了，你们接受了光明，不拿去照耀你们周围的群众；你们将光明携带起走了，将你们的同学永远留在黑暗的中间。你们自己想想，这成功一个什么办法呢？

　　自然你们有许多掩饰你们罪恶的借口：你们说，你们的同学太糊涂了，他们是蠢得象木石鹿豕一样，所以他们是不能够接受革命的宣传的。再不然，你们亦可以说，虽然你们的同学是可以接受革命的宣传的，但你们的力量太弱了，光明太小了，所以你们必须还要沐浴更大的光明，以长养你们自己的力量，然后才可以到最黑暗的地方进行你们的工作。

　　假如照第一说，我便很奇怪：是不是你们的同学完全不是在政治经济上受压迫的中国人呢？是不是他们亦受学校的压迫蹂躏，亦有求学、结婚、谋职业等种种不能完全如意的事情呢？假如他们不是中国人，或者他们完全不受压迫蹂躏，没有不能如意的事情，我相信他们是很不容易接受革命的宣传的。倘若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不能接受革命的宣传，何以见得你们的同学便是蠢顽得像木石鹿豕的？倘若你们认定了他们是这样的蠢顽，我请问你们何以见得别校的同学乃至别地的青年，又会不是像他们一样的蠢顽呢？大多数人类的知识与觉悟的程度，都是与你们的同学相差不远的，你们若说他们是木石鹿豕，那么，现在即是木石鹿豕的世界，我们不能等候万能的上帝与我们另造一批更高的人类，再来进行我们的革命的宣传工作。我们若能了解革命是要为大多数人类解决痛苦的，在凡是身受痛苦的人都会感觉着革命的需要；只要我们能够努力于宣传工作，他们纵然没有什么高的知识与理想，亦很容易接受我们的宣传的。我们自己不努力，却怪人家是木石鹿豕，这是如何荒谬的事情！

　　假如照第二说，我亦很奇怪：你们到什么时候会相信你们自己的力量强了光明大了呢？一个人不发神经病，或者不是已经养成了刚愎骄妄的性质，我想不会有一天自信他自己的力量与光明已经是如何强大了的！假如你们永久是一个谦谦的君子；你们永久不相信你们自己的力量与光明可以到黑暗中间去，于是你们永久便躲避在你们所认为更大的光明中间；那吗，你们这些理由，不将成为你们永久不做革命宣传工作的口实了么？一个健全的人，谁亦不敢相信他自己的力量与光明是如何强大，但无论力量如何弱，用一分的力量总要比不用好；无论光明如何小，照耀得“一个人”走得“一步路”，总要比不照耀好。而且你们要沐浴更大的光明，你们可以买关于主义的书，订阅指导行动的定期刊物，听进步的同志演讲谈话，你们便住在极黑暗中间，仍旧可以常常接受光明，而且你们在实际工作中间，亦会使你们接受光明的力量更大。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们的黑暗的学校，以求满足你们的浅薄的慰安呢？

　　所谓觉悟的青年，倘若你们真正是觉悟了么，我愿意你们认清你们自己的责任。你们不应当再问什么地方有较好的学校。第一你们应当知道现在是无所谓较好的学校的；第二你们应当知道你们在黑暗的学校中，宣传革命的重要，你们不应当只顾想望较好的学校跑。我们现在急切盼望中国革命的成功，所以急切盼望全中国无论什么黑暗地方的群众都能接受革命的宣传，我们恨不能化身千万到一切黑暗地方中间去，设法使全中国都革命化！觉悟的青年，你们能够常时接受我们的宣传么？你们能够常时转输我们的宣传使之深入一切黑暗地方的群众中去么？无论你们的力量如何弱，光明如何小，你们的努力总可以大有助于促成中国的革命。

　　要更大的光明么？大家努力，唤醒全中国被压迫的民众，使他们组织起来，以合力一致的打倒帝国主义军阀及一切倚附于他们的黑暗势力，那时候大家便都在光明中间了！

　　觉悟的青年，你们虽是受了许多压迫蹂躏，但要求你们忍耐一些，在黑暗中间尽你们的力量转输光明于你们周围的群众，而且为这一个更大的光明奋斗！我们不至于为这个光明的奋斗而牺牲，我们总有一日在这一个更大的光明中间相见的。

　　载《中国青年》第一〇三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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