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运动——答惠民|恽代英

农村运动——答惠民

　　（一九二四年五月三日）

　　见贵刊十三期农民状况及我们运动的方针，及廿二期四川合江县农民状况一篇，大为感动。不过这都是笼统平常而人人知道的，改造的思想，不只你我少数人有，然而终于无法可施。十三期一篇所说，必是稍有知识的农民才肯入会，且必有姓谭的军人袒护，才能活跃起来；像闭塞地方，农民无一点知识，服从地主如儿子之奉慈母一样，他们将一切不平等付之于运命，必不易使他们有何动作。即使一二优秀分子，能聚少数人开会，一经挫折决难复活。我是湖北枣阳最闭塞地方的人，我觉得你们所说的，很不合我们本地应用，望你们还有以教我。

　　惠民

　　惠民，农村运动，自然不是一件易言的事。本刊所以愿多登载农民生活状况等材料，便是要藉此更了解农村的真情形，讨论农村的真问题。许多现象，是我们以为很平常而人人知道的；然而惊人的道理，都会从对于这种现象能加以注意而产生出来，像奈端看见苹果落地而发明引力，瓦特看见蒸汽上升而发明汽力一样。我相信我们还是未能十分明了农村的真状，所以我们说的话做的事，总未能对于农民抓到痒处。一定是我们所认为问题的，农民并不感觉需要；即令他们能感觉需要，亦一定不是他们能力所能解决的，所以他们才不注意于我们。倘若我们所说的，真是他们所要的，而且亦是他们能力所能解决的，他们未有不跟着起来活动的道理。我以为我们作农村运动有两个误点：（第一）我们不知道因势利导的道理，不问农民的心理，而只知逞我们个人的理想。例如我们对于农民自身所发生的各种问题与运动，完全不曾注意；而偏要在“打菩萨”，“放小脚”这些做不通的事情上面，不顾惹出多大的困难与反感，一味冒昧的去进行。其实我们只要真能为农民的利益而奋斗，菩萨与小脚，并不能防害我们得着他们的同情；不然，便令我们埋怨菩萨与小脚，亦永不会有成效。（第二）我们不曾审量农民的地位与实力，一味引他们去作反抗的运动。这种结果，使有些比较怯弱的农民不敢接近我们，而浮躁的不容易失败。我们结合农民，诚然不能忘记反抗地主恶绅的工作；但最初还是莫忙便做这一步的事。我们要在不致惹起地主恶绅破坏的范围以内，有各种组织与活动，以结合一般农民，且与以知识上能力上的训练，然后相机与地主恶绅相周旋。有人告诉我，广东顺德的农团，还办得不错：他们先用一般地主绅士的名义，号召一般人来办民团；因为那时有一般青年，向一般自耕农与佃户做了一番运动，所以自耕农与佃户知道联合起来，把民国的实权都握在手上，而使一般地主绅士只居于赞助的地位。他们这样的办法是很可研究的。我们在未组织农民以前，或虽组织了而未给与教育以前，不要便引他们不量力的作反抗的运动。

　　我供献你的办法，是希望你这一次暑假回去，先要用平民教育或娱乐的事情，与农民多接近。你不要忙着同他说什么打破迷信，改良风俗，亦不要忙着劝他们反抗地主恶绅且，先使他们亲近你信爱你，你再多从他们考询他们的问题，并与他们商量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你可以贡献一些主意，但不一定要是出于你的主意，一定要是他们认为需要的而且可能的办法才好。你然后就他们所认承的办法，引他们实行起来；他们有了第一步的活动，而且他们的活动能够在我们的指导之下发展上去，自然有一天他们可以到我们所希望的地步。

　　代英

　　载《中国青年》第二十九期

　　(1)本文是恽代英与读者惠民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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