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十二月中

十二月中

　　十一日　星期二

　　天气，晴。起居，如日程。智育，学课三小时。预习一小时许。阅书一小时。读德文半小时。阅报两小时许。德育，阅报占时太多，不能勇猛节制，且生不快之感。体育，早习八段锦。午复由子俊教。此与景陶所教略异。自己练习，复偕仲清、卓然等练习。工作，补记日记一小时。聚会，互助社一小时许。助人，今日社务进行状况颇佳。又教卓然等八段锦，教聘三英文。

　　今日为聘三等言，吾人不必求何等高大之善，容有他人所谓善而不为我所赞成者，然吾人良心之所谓善何如乎。吾人能一一践履良心之所谓善，一一避免良心之所谓恶乎？夫如此且不能，可见吾人之能力太薄弱，可耻矣。聘三言，此由不能节欲之故。良然。惟必注意节欲，欲乃可节，而罪乃可免。若所谓善者在此，而自己之实行在彼，则殊为自暴自弃矣。

　　容貌不能和怡，每致误会。所居地位益高，积尤丛怨尤甚。余以此勗聘三，亦自勗也。

　　十二日　星期三

　　天气，晴，夜微雨。起居，起晏十分。智育，学课一小时。阅书三刻。预习三刻。体育，习八段锦四次。习网球一小时许。德育，早耽搁时间稍多。工作，作文三小时五十分，《职业与学问》作成，《细菌新论》亦译竣，又钞订未完。写信半小时。聚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教聘三英文半小时。与濬生互试半小时。

　　养初来函，以为此社不能有助于社员，徒为同学所笑。以养初而为此言，殊令人短气也。吾人染恶嗜好，则不虑人讥笑，一为善行，则不胜人之讥笑矣。此社安能有助社员，要在社员之自助耳。天助自助者，即不助不自助者，亦且不能助不自助者。吾观社员有过失而不自承，自承而终不肯改，他人言之而不肯听，听而不肯信，信而不肯从，则虽有如何之良法，又安能有人助之。吾意养初终当知此，待他日详告之。

　　十三日　星期四

　　天气，阴，晴。起居，起睡各晏十分。智育，学课二小时。杂课半小时。体育，如日程。德育，颇能用机会作助人之事。偕人以耗时。工作，写致子强弟。养初、张福良、Mr．Price〔普赖斯先生〕信共去五小时半。家庭服务。

　　聚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教青年会夜学一小时。教聘三半小时。访子俊，约明日加教拳术，谈半小时。

　　今日社务情状尚佳。成章前因误会，二日未列席，今日居然列席解明误会。第一组议改每星期聚会二次。此本吾所筹不得已最后之一步。然实为一退步。凯祥竟能自拔，仍列席于校中，此皆可慰之现象也。惜绍文、卓然常缺席，竞华今日临会外出，以至迟到，此则尚美中不足也。

　　王啸虎君突以书存问，殊令人喜出望外。吾似闻王君不勉浅躁。吾意，沉着与活泼，为成功之少年所不可不同时具有之品性。人多偏于一端，或王君亦不免此欤，吾将以此勉之。

　　十四日　星期五

　　天气，阴，微霰。起居，如日程。智育，阅报一点钟。德文。体育，如日程。又习八段锦后半。德育，多言、多写信，以后宜自节制。工作，写致啸虎、遂生、孝侯信及致西神片。为家庭服务二小时。助人，因八段锦之练习，出告同社并与习者。教聘三英文。与寿民言，就生计、立脚以求学事。聚会一小时。

　　与寿民言，凡人自己发现过失，即甚不易。过失发现，而不立改，则浸假又淡忘，不知经若干日而始又发现矣。故有屡经发现之过而必经月始改，经年始改。及即改矣，屡始悔以前经年，经月陷溺于过失之可怜，然已嗟无及矣。然则可不痛自鞭策乎。

　　又曰，无以为自己无此决断心，勇猛心。苟此等之心为吾所不可不具有者乎，则他日终当从我身中发出，必不能从他人身上借来。然则，欲进德者不决断，不勇猛，将待谁乎？

　　十五日　星期六

　　天气，晴。起居，起晏一点。智育，精神病学、杂课，预习、阅日记。体育，如日程。德育，晏起，仍不免多谈之过，以后凡与一人谈一种话，除特别约定，以半小时为规定，至多不过一小时。工作，无。聚会，互助社两组各一小时。助人，与景陶谈二小时，与仲清谈一小时半。

　　吾人勉强改一过失，则下次更易勉改，久而不假勉强而自改矣。一次懈惰，可隳全年勉强之功。即再勉强之，为力难矣。又吾人不应自认一种恶德为癖性，苟癖性非良，吾人当猛改之，安可以其常犯而安之。吾以此告绍文。

　　第一组初拟改每星期会二次，昨今经余运动，彼等亦仍觉每日聚会之必要。校中现仍分为二组，颇有精神矣。

　　《卫生勉学法》一书极合实用，吾力介绍于仲清、聘三、成章等。但此书之有益，非漫然溜阅之，乃一日定阅少许，细加研究，施用自身。其有疑义，互相剖析，其有不可行者，可依其精义而变通之。余决于午饭后不阅报而谈话或闲步，即以此而改也。聘三等甚好问余读书法，余欲作我之读书法示之。然观此书可以搁笔矣，佩服无似。此书反对寸阴勉学法。余意此在精神易于集中之人尚可行之，惟常人或不宜耳。要之少年务须求精神易于集中，此亦不可易也。

　　吾今日致书瞻叔、遁菴、飞生，均约每月一报告自助助人之进行及其成绩，未知彼等允行否。吾拟与荫宇辈另组一会，以代前所说各校会社联合会。每月举行一次，亦报告自助助人之事，此更易于举行，而仍有各校会社联合会之作用，而无其张皇，想荫宇等必赞同之也。

　　濬生言，其乡赌风、淫风甚盛，前已有志改之。余勉其多交结有心人，培植在地方之信用与势力，从可能之事做起。近彼言，闻乡间盗患极甚，乡人多出资养盗。彼颇有志剪除其魁首，同乡中亦多赞同者，拟不日回乡实行之。濬生有志于此，诚地方之福星矣。但盗未易除，彼等虽可假军队势力以从事，然苟非善后得宜必结怨盗党，贻祸身家、贻祸地方。吾意得有力人制之于上，濬生等为之于下，深思审虑，庶几可无患乎。濬生言，假教会势力，此亦甚可办事，如有明理之传教士，则办地方事，殊可凭借之以驱策官绅。但如不明理之教士，但知以神迹为教，既恐以引起排教之风，而滥收教徒，又恐匪人反借之以为害，此盖基督教传教方法之谬误也。吾允为请命于郑和甫、胡贻穀诸先生，如彼能为代筹设一特别之教会，以讲日用道德，维持一班良善少年，即渐引入宗教亦为易易，而地方之受利甚大矣。吾于此必以全力助濬生。

　　子俊来，余以上述事谋之。子俊言，此事固佳。但如濬生等不露头面，但暗遣军队歼其渠魁（清乡可格杀无论），揭捕其从者二、三人，群匪必鸟兽散。如此则一乡至少可安数年，而濬生等不至有何项危险。此言甚是。濬生非有手段人，今举大事，不先审慎，诚恐遗患无穷也。

　　与仲清言，吾人食物不宜至觉其饱满之程度。才觉其饱，已过量矣。

　　与景陶言，吾人作事，宜常察其成效如何，勿以成效小，而直以为无成效。因“无成效”三字每易引人灰心也。余作事之始，每用全力务使得若干成效，即以此成效，友自勉策，得此法之益不小。

　　十六日　星期日

　　天气，晴。起居，睡晏四十分钟。智育，阅书二小时。阅日记二小时许。体育，如日程，但似未用力。德育，未能制欲，守在社所允行之事。工作，写信致遁菴、瞻叔、理恒、飞生及子强弟。聚会，下午拟在此开联合会，未成。吾以连年日记示聘三、成章、凯祥等，欲发其作日记之决心，果甚有成效。晚互助会常会一小时。联合会一小时许。助人，写信及示人日记，皆含甚大助人之意。又颇勉卓然改过。

　　十七日　星期一

　　天气，晴，寒。起居，如日程。智育，阅书四十分钟。学课三小时半。读德文三刻。体育，如日程，又早晚各加习一次。德育，未尽守日程及在社允许事。工作，改订并录日程及入社所得各益。预习一小时。聚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与濬生论地方改良事。与寿民约互问德文。教聘三英文。

　　十八日　星期二

　　天气，晴。起居，起晏二十分。智育，学课三小时。阅书一小时。杂课半小时。体育，如日程。晚加习一次。德育，今日精神尚嫌未集中作事，决断力尚弱。惟休息时，饭后用以假寐，课前用以散步，似甚合法。工作，写致郑和甫一信，一小时半。作文二小时半。聚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教聘三英文四十分。为濬生谋乡事。与景陶、伯言商助人事。劝英华每日以一小时读德文。

　　十九日　星期三

　　天气，晴。起居，如日程。学课一小时。智育，阅书半小时。预习半小时。杂课半小时。工作，作文四小时。写信半小时。体育，练习八段锦多次，但多在作事后，不在五点钟日程所定时间。决改日程为每日至少练习一次，不限时间次数。又午饭后休息法似颇良。德育，无大过失。

　　开会，互助社一小时。同学会一小时。助人，与濬生谈地方事半小时。教聘三英文半小时。与寿民、伯言各以数十分谈话。

　　二十日　星期四

　　天气，晴。起居，起晏五十分。智育，学课三小时。预习半小时。杂课一小时。德育，用时不精，出言不庄。体育，八段锦二次。工作，作文二小时半。开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在青年会教书一小时。教聘三半小时。约濬生每星期通信一次。

　　朱子读书法中载一则：昔陈烈先生苦无记性。一日，读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曾收得，如何记得书？遂闭门静坐百余日，以收放心，却去读书，遂一览无余。以上所云，虽止及记忆之一条件，然此条件实甚重要。朋辈多怪我记性特好，吾意吾精神或较易集中耳。精神集中包在潜、在显二者言。如在显之精神集中矣，在潜之精神不集中，犹无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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