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十一月下

十一月下

　　二十一日　星期三

　　天气，晴。（八点半）起，习操。自今日起擦眼药，不复洗眼。（九点至九点半）习世界语。（九点半至十点半）与少文互试世界语。十点半至十一点半阅《留美学生季报》。一点至二点阅报。作日本留学生传单书后。（三点至四点）演讲会。（四点至五点）德文。（五点半至六点半）互助社第二组。（六点半至七点）同学会职员会。（七点至十点）至负生处闲谈，又开第一组互助社。自省，负生言，吾与人言好涉谐谑，可谓药石之言。

　　吾以前每欲以一己之身，作职业神圣主义之试验品，至今思之，此事固吾之天职，抑吾之天职不应止此。吾意，吾苟有大志愿，大胆量，大能力，吾固能以一人与腐败之社会挑战，然不能必人人有此志愿。即有此志愿，未必有此胆量。即有此胆量，未必有此能力。故吾等尚当于为己以外添一段为人的功夫，如培养人志愿，鼓励人胆量，辅助人能力等。吾意当仿耶教徒组织救世军法，组织一无形的职业神圣军，以与职业不神圣之军队奋斗，而克服之。此军队之人有能力者，以正当方法助人；无能力者，以正当方法求人之助，庶几可以纳民轨物乎。吾当为此军队之发起人。

　　二十二日　星期四

　　天气，晴。（七点半）起习操。（八点至十二点）阅《身心调和法》完、阅《万病自然疗法》三分之一。（十二点）阅报。（一点）休息。（二点）上街购物乃至模范演讲团阅报至五点。（五点半至六点一刻）互助社。（六点半至七点半）青年会通俗夜学开始上课。（七点半后）闲谈，安眠。自省，阅报之时过多。

　　余于青年会之教授，以个别皆使了解，注重彼之讲解，而与以纠正为主。现学生止八九人，尚易教。以后当注意其练习。彼等程度多尚高，不甚低。故与以练习作文之机会为良也。

　　校中现成四组。但因组员不能到齐，故每合为三组。又肖君言，可另成一组，事尚未定。

　　二十三日　星期五

　　天气，晴。（七点半）起，习呼吸不成。体操，少习数节。（八点半至十点）写致子强弟信。（十点至二点）渡江，舟中之时阅《开辟演义》。（二点至三点）休息阅《乐天却病法》。（三点至四点）作德文练习。（四点至五点）德文。（五点半至七点半）互助社。（七点半至八点）与濬生互试德文。（八点至九点）至序五处，无所助益。（九点半至十点半）阅报。交际，伯文来。书札，寄子强弟一函。伊文思来一函。自省，起晏。虚耗时光，不能助人。小事不知敷衍。晏睡。助人，略于濬生及岳处作有益事。

　　近来觉略为惰气所乘，如欲卸此肩担，由此乃知，人言吾国人只五分钟热心，或人类普通性皆然。而作出乎流俗之事之人，为尤然乎？在西人社会已进步者，其作事人尚有彼此互相观摩之助，若我则无此。故吾等惟有赖吾同志之互相匡正，互相扶助。苟有志为善，必非甘于始勤终惰，然为惰气所乘无警觉之者，则因循日下耳。吾于互助社有此望焉。

　　二十四日　星期六

　　天气，晴。（七点半）起体操。（八点至十点）阅报。（十点至十二点）精神病学、生物学。（一点至二点）互助社。（二点至五点）阅《乐天却病法》上册完。（五点半至六点半）互助社。（六点半至八点）偕竞华等上街买本子。（八点至九点）至沈处。（九点）回睡。

　　互助社中人物，以吾个人意见，妄为月旦如下：

　　香浦能助人，又能自治，甚不易得。养初亦勇猛精进，可以为师。云鹄至诚，可以动人。伯言亦能助人。理恒亦然。

　　负生品格可钦。聘三亦可人。成章亦甚精进。兰轩亦难得。仲清虽少，似欠能力，然颇知要好。周杰、凯祥、寿民亦然，他日或皆有力人也。

　　竞华颇似欠一种高大志向，然知要好。

　　卓然无毅力，渐或能自改乎。绍文亦有力人，惜似过执偏见，又好自文其过，此诚可憾事也。

　　二十五日　星期日

　　天气，晴。早起，七点。智育，十一点至一刻阅报。九点后读学课。体育，柔软体操一遍。工作，十一点一刻。至一点作互助日记。交际，一点钟汪伯平来谈，偕至青年会。至三点半，偕外国语校廖君，至其校长谈，至五点。夜七时，聘三来。八时半，余至全叔处一次。会务，八点为会务，至伯言、卓然等处，告知在我处开会。归，料理会场。九点至十一点开互助社联合会。二点至三点半，在青年会开通俗夜学教员会。五点半至七点互助社。

　　在青年会建议学生每日限定止教一课，以余时作口头练习或作写练习，以务发达其应用之才。练习时多，讲解时少，此余最重要主张，而尤宜于此类学校。又余主张预备一手册，为教者记录应注意事项，以通告次日教者之用。

　　聘三来，余所以助之者尚微。余拟以后注意每星期日前，为之预备一种理论或读书法，或启发思想法等，务求其可以获实益为主。余意先拟若干问题，使彼思想，而来告余所见，此亦启发思想之一良法。

　　外国语校有学生军团之发起，文清闻亦在团内，可谓吾互助社之良友矣。

　　二十六日　星期一

　　天气，早雨，午阴。起居，起晏半点。智育，校中因再平先生逝世，放假一日。夜九点半后，读德文，世界语。德育，失信二事。任意更改日程。体育，柔软操一遍。交际，三点仲清来。因至诸父处为之借物，至四点半乃料理毕。夜八点半至子俊处，坐一点钟。工作，九点至九点半与濬生互试德文。十点至十二点作互助社记。一时半至三时结帐。会务，八点至校听训话。后职员会全体聚会至九点。晚五点半互助社又为社务特别谈话至八点半钟。

　　以后日记记事，止注意作某事若干时间，至钟点不必详书，盖可于互助日记参考而得之也。

　　吾谓子俊为热心人，苟有益于同学者，彼必可量力帮助。今为言八段锦事，果慨然许诺，令人满意。且彼或有加入互助社之望。果能如此，尤吾党之福利矣。

　　同人颇多不免纵欲，且互相引诱以脑离于过失，此实大乖互助之旨，今日为痛言之。且纵欲在现在虽似无关紧要，然实足表其缺乏自治自制力也。惟同人均似能受尽言，得借此社以相互忠告，亦善也。

　　二十七日　星期二

　　天气，晴。今日作事多遵守日程。智育，温习及预习二小时。学课三小时。自习三刻。阅报半小时。德育，好忘事。到校晏一次。忘诵三省文。惟今日提前至七点半即行课。又休息时间定不作课，甚有味。体育，体操一刻，浴一点半。工作，写信半点，补寄日记二点一刻。会务，第二组互助社，三刻。第一组互助社，一点。助人，与濬生谈日程半点钟。书札，上安禀一。

　　今日意欲为互助社筹更进一步之法。第一组人因有惰气，尤非更进一步，不足以鼓励之。余意当力筹左列事项之进行：

　　（一）八段锦之练习，每星期八点至十点，必到场学习。每日清晨必自己练习，在校各生练习时合同行之。又会外人如愿学习，愿偕吾等合同练习者皆甚欢迎，而竭力扶助之，以资联络。

　　（二）李立夫之演讲改良家庭，于下星期择一合当时期请至校间，由本社出招贴请人听讲，社员多数必到。

　　（三）某君之实验催眠术，如能请至校中更佳，否则如社员寓所行之，社员可到。

　　（四）各学校会社联合会，此事当由吾先与廖、黄、柯、张诸君商之。此会由各会会员自由列席，交换报告成绩，商议进行（并不由各会选举代表列席，因此会为谈话会，所谈话并无拘束力也）。

　　（五）个人扶助事业之进行，如吾之于濬生、绍文、聘三等。

　　（六）以后注意如有名人或有名社会事业中之分子过鄂，可罗致者，以本社名义邀其来校开会（如飞生、瞻叔，皆可当此选）。

　　绍文竟言自己不愿受功课缚束。此语未知出于其本心否？吾诚不意最能克治之绍文，今日乃为此言，吾意绍文近日自纵颇甚，故为此言。与吾人居，而吾人无以益之，殊不能不自愧也。

　　二十八日　星期三

　　天气，晴。起居，如日程。智育，学课一小时。与少文互换阅笔记一小时。自习半小时。体育，如日程。德育，作事每贪执不舍，故常误日程。轻笑。工作，补日记二小时一刻。翻译一小时。写信一小时半。与濬生互试德文半小时。我九十二分。会务，互助社第二组一小时半。第一组一小时半。助人，助濬生试德文。与昕生言，订时阅功课以外看书法。写致荫宇等信，言彼社缺点。并发起各校会社联合会。问所印传单。

　　二十九日　星期四

　　天气，晴夜雨。起居，睡晏十分。智育，学课二小时。预习一小时。阅报一小时。体育，如日程。工作，翻译二点半。作家庭事务一小时。在青年会教书一小时。补日记一小时半。会务，聚会一小时。交际，至岳父处坐约一小时许。书札，寄第一师范柯君二函，收中兴印字局一函。收运弟一片。助人，今日为伯文兄弟道嘉言颇多。自省，守时之习，尚宜注意，授课时不用心。

　　香浦等竟亦为家事及世事而渐放佚，可叹夫！吾人既以自助助人为善，而来结此会，则此会之团结乃无日可懈。地球可明日毁灭，吾人生命可不数日而死亡，然自助助人之事业不可停止。今日受此等激刺即自隳其志，则他日入世而须受更大更多之激刺时，尚安能求一立足地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若不撞钟，和尚亦做不成了。嗟乎！有志者安可懈乎？

　　子强弟来片，已识Price〔普赖斯〕，又劝余每日有一定之休息，可谓知我。《户外生活》篇又为《东方》转录，亦佳音也。

　　三十日　星期五

　　天气，阴。起居，如日程。智育，学课德文。补习生物学二小时。自习世界语半小时。阅《哲理新发明》二小时。阅报一小时。体育，如日程。剪发。工作，翻译二小时。作文二小时。青年会教书一小时。会务，聚会一小时。书札，International Health Resort〔国际疗养地〕寄Health〔《健康》〕一册。助人，在青年会代柯君教书。为岳父事少奔走。

　　互助社近来报告限时太促，殊有不能人尽所言之概。如此必渐至堕入有形式无精神之态度。吾意甚为此会前途危。吾等在他处不惜浪费时光，而在此则经济如此，殊为本末倒置。吾意再观察数日，徐图补救。如果不出吾所料，当约数同志者为最后之社员，仍以重精神不重形式为要。吾观同人皆在歧路之间。吾意明日当提醒同人，来此互助社所为何事？如所为之事不能求得，将改办法乎，或竟退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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