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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闲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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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体 法国批评家说,①文体象人;中国人说,言为心声,不管是如何善于矫揉造作的人,在文章里,自然总会流露一点真性情出来。《铃山堂集》的“清词自媚”,早就流露出挟权误国的将来;咏怀堂的《春灯》、《燕子》,便翻破了全卷,也寻不出一根骨子(从真善美来说,美与善,有时可以一致,有时可以分家;唯既真且美的,则非善不成)。所以说,“文者人也”②,“言为心声”③的两句话,决不会错。 古人文章里的证据,固已举不胜举,就拿今人的什么前瞻与后顾等文章来看,结果也决逃不出这一铁则。前瞻是投机政客时,后顾一定是汉奸头目无疑;前瞻是夸党能手时,后顾也一定是汉奸牛马走狗了。洋洋大文的前瞻与后顾之类的万言书,实际只教两语,就可以道破。 色厉内荏,想以文章来文过,只期得一时的少数人而已,欺不得后世的多数人。“杀吾君者,是吾仇也;杀吾仇者,是吾君也。”掩得了吴逆的半生罪恶了么? (二)文章的起头 仿佛记得夏丐尊④先生的文章作法里,曾经说起头的话,大意是大作家的大作品,开头便好,如托尔斯泰⑤的《战争与和平》的开头,以及岛崎藤村⑥的《春》、《破戒》的开头等等(原作中各引有一段译文在)。这话我当时就觉得他说的很对(后来才知道日本五十岚及竹友藻风两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到现在,我也便觉得这话的耐人寻味。 譬如,托尔斯泰的《婀娜小史》的起头,说:“幸福的家庭,大致都家家相仿佛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一家有一家的特异之处”(原文记不清了,只凭二十余年前读过的记忆,似乎大意是如此的)。⑦ 又譬如:斯曲林特白儿希的《地狱》(?)的开头,说:“在北车站送她上了火车之后,我真如释了重负”云云(原文亦记不清了,大意如此)。 真多么够人回味。 (三)结局 浪漫派作品的结局,是以大团圆为主;自然主义派作品的结局大抵都是平淡;唯有古典派作品的悲喜剧,结局悲喜最为分明。实在,天下事决没有这么的巧,或这么的简单和自然,以及这么的悲喜分明。有生必有死,有得必有失,不必佛家,谁也都能看破。所谓悲,所谓喜,也只执着了人生的一面。 以蝼蛄来视人的一生,则蝼蛄微微,以人的人生来视宇宙,则人生尤属渺渺,更何况乎在人生之中仅仅一小小的得失呢?前有塞翁,后有翁子,得失循环,固无一定,所以文章的结局,总是以“曲终人不见”为高一着。 【注】 ① 法国批评家,指布丰。 ② 文者人也,指布丰在《风格论》中提出的“风格即人”的观点。 ③ 言为心声,心声,本指语言,这里指人的真挚性情。 ④ 夏丐尊,现代作家、出版家,浙江上虞人。 ⑤ 托尔斯泰,俄国文学家。 ⑥ 岛崎藤村,日本小说家、诗人。 ⑦ 《婀娜小史》,今译《安娜·卡列尼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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