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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七

  “好,你晚到了!”白苹带着百合花的笑容招呼我,立体咖啡馆的钟已经三点五十分。我说:

  “对不起,你可是来了很久了?”

  “今天我像男人等候情人般的来得特别早。”

  “那么我是故意在模仿小姐们了。”

  “一杯咖啡。”我对侍者说。我一面脱去了大衣。

  “原来你打扮这么漂亮。”她望着我的衣服说。

  “啊,”我说:“可是因为我忘记说这句话了?”

  真的,今天白苹显得异样光彩,她穿了一件白缎绣花的旗袍,发髻上戴了一朵白绢制成的茶花,右臂一只白金的手表,左臂一只洁白的玉镯;我送给她的一只钻戒在她右手上发光,指甲似乎刚搽过白色的蔻丹,桌上放着白色的皮包同一块纯白麻纱的手帕。好像四周的人们都在羡慕我似的,我骤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骄矜。我说:

  “是专门为我打扮的么?”

  “为你要参加的宴舞会。”

  “怎么?”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史蒂芬知道我会去约她,故意来举行这样的宴舞会呢?我说:

  “是史蒂芬告诉你了?”

  “怎么?”她说:“不是你要我伴你去参加正式的宴舞会吗?”

  “是的。”我把那张请帖交给了她。

  “史蒂芬有太太吗?”她看了就问。

  “我也第一次听见。”

  “怎么?你也有太太吗?”

  “我要有太太还来请你吗?”我笑着说。

  “那么要我充你的太太了?”

  “不,”我说:“没有太太,所以请一个好朋友同去。”

  “这都是礼貌上的事,”她说:“你应当预先关照我的,免得临时出岔。”

  “谢谢你,”我说:“一切看那时的情形吧,这事情我也莫名其妙。”

  过完了愉快的下午,我们就去过惊奇的夜晚。

  辣斐德路四一三〇八号是一所延马路的小洋房,花园不大,但花木葱茏,蔷薇与月季这时候开得正忙,外面围着木栅,好像油漆不久,碧绿如春,我就在那里按了电铃。门内开处,我一望就知是史蒂芬,史蒂芬全副军装,精神焕发,一面轻步下阶,一面带着笑说:

  “是多么出色的宾客呀!”

  他同我们握手,一边挽着白苹。一边挽着我从外门走到内门。他说:

  “可是出你意料的?是我太太的生日。”他把太太两个字说得特别响。

  就在这走廊上衣架旁,我脱去了衣服,我伴着白苹走在史蒂芬的后面,走进一件精美的厅堂。

  厅堂里已经有不少的男女,史蒂芬先介绍我们会见他的太太,他半真半玩笑似地说:

  “徐先生与徐太太。”

  白苹露着百合初放的笑容看我一眼,我心里虽窘,但也不便否认。

  史蒂芬太太仲出可爱的手同我们交际,面上浮起一个浅甜的笑容,说:

  “徐先生,你肯驾降真是非常光荣。史蒂芬时常同我谈起你,希望你今夜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接着她一一为我介绍他们的宾客,但总是以“白苹小姐”的名义来介绍白苹,似乎她早已知道“太太”是一个开玩笑的名义了。宾客中半数是美国海军与陆军军官,大都带着女伴,此外是领事馆、大使馆里的人物,几个银行界与商界的朋友,还有一些律师与医生,其中我也认识了费利普医师,个子很高,是四十几岁的模佯,上唇蓄着胡髭,态度非常庄严文雅,他的太太也大方可亲。中国人,除我以外,只有一个高先生,是魏白饭店的经理。他的太太是一个秀美的美国人,很会交际。

  以前我们曾经在许多地方碰见过,今天她还带着她的小姐来,已经是二十岁美丽的少女了,长得很高,要不经过介绍,我几乎以为是她母亲的妹妹。女宾中有几个很年青美丽的。似乎同高小姐很熟,我想一定是美国学校里的同学。在这些女宾中,最令我注意的是梅瀛子小姐,她竟具有西方人与东方人所有的美丽,对于今夜的来宾,大部像是早已认识,但她似乎特别与新认识的人在交际。而在这新的交际之中,她总是立刻突破了对方的距离。在主人将我向她介绍时,她说:

  “是徐先生么?好像我们早应当认识了。”

  “非常光荣。”我说着已被介绍到别人地方。

  但我看到梅瀛子的交际始终没有停。在樱桃宴前酒上来的时候,她正同白苹在一起谈话。我当时站在高小姐的旁边,我说:

  “你以前认识梅瀛子吗?”

  “见过几次。”

  “是在你的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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