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思想与工作|谢觉哉

干部思想与工作

　　（一九五〇年三月十五日）

　　在支部会议记录上，看出大家谈工作问题少，谈彼此关系与地位待遇等的问题多，表现出颇不正常的现象。

　　有人说：“两位党员部长知不知道此事”？老实说我是不大清楚的。又有人说：支部会议解决不了问题，除非谢老参加。这些话说得不妥当，支部是组织，我不过是一个党员。不应该把问题的解决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问题要靠组织来解决。

　　今天我想讲几个较原则的问题：

　　一，我为人民服务呢？还是要人民为我服务？

　　“要建立为人民服务的观点”大家都会说，最近干部司整理一个关于干部情况的材料，从工作不安心说起，下面就具体指出：如提拔慢了，中小灶问题，幼儿保育问题，保健问题，家属救济问题，住房子问题等一大串，却没有说到干部如何感到不足；要求提高自己的问题——这当然不是指我们支部，但我们支部也样样都有——他们似并未想到怎样为人民服务，而只要求人民为自己服务。

　　人民为我们服务已经很多了。人民也应该为我们服务，我们要吃饱穿暖才能为人民工作，但是绝不能允许要人民为我服务的观点在我们脑子里占上风，而是要“为人民服务”的观点占上风。前者越少越好，后者越多越好，“工作在先，享受在后”，贡献我们的一切而不讲报酬。

　　有人说：我参加革命多年了，有功，应该受到报酬。是的，你有功劳，社会上尊敬你，组织上也尊敬你，尊敬你为的是你能作榜样，也为的你今后还能工作，如你把变成包袱，变成包袱的榜样，那就将值不得尊敬了。

　　一个人在党领导下工作，党的领导正确，人民拥护，成了功，自然各个人也有功，因为我是整体之一员，但不过是整体之一员，离开整体任何人也不能成功甚么事，有何个人功劳和个人资格可摆。

　　共产党员入党时，就是为了革命准备牺牲一切，而不是准备如何享受，我们是争取人民享福，而不是为着自己享福（自然大家解决了，有了福享，共产党员也不会例外）。试想，有多少同志为此而流了血，又试想现在还有多少人民过的是苦生活。我们工作还是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

　　参加革命早是光荣，要保住光荣，得更作好工作；参加革命晚的，也一样光荣，只要工作好。

　　有些人自知没甚么功劳可言，于是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受过苦是光荣，但不能以此当作支票，要在胜利后的新社会里兑换什么东西。

　　有一点特别要指出：是因为胜利了，大家要享受，不想将国事搞好的结局。汉朝刘邦得到天下后，其部下争功，大哥做了皇帝，我们就得做二皇帝、三皇帝，争得至于拔出刀来，（拔剑击柱）。后来叔孙通帮刘邦制定一套专制的朝仪，把他们压下去，皇座才坐成。李自成入北京，大家争功，抢房子、女人、财宝，搞得一团糟，结果惨败。我们是一个进步的政党，应自觉地明白这个道理。有人不明白联合政府的道理，说“给人家地位，不给我地位，政策服从，但是思想搞不通。”既然你晓得是政策，政策应该如此，即是思想也应该如此。搞不通，也得搞通。我们支部里有好多问题，是由生活枝节起的，注重这些生活枝节，而看不到大处，看不到前途，那就应该考虑，这是思想的后退而不是上进。必须大家从原则上考虑，从思想上解决，支部必须耐心地有计划地帮助某些同志解决，如解决不了，那是支部工作没有做好。

　　革命，给人民带来普遍的欢欣，有些同志似乎胜利了反而苦闷，这是没有理由的。这是思想上的个人居功、个人享受主义作祟。共产党人的任务是工作，工作上有不对，应立即纠正。若是个人问题，就不必太计较了。工作应该向胜过自己的比，生活应该向低于自己的比。现在生活，比游击战争时好多了，比一般人民好多了，不应有什么不满。

　　二，工作对不起我呢？还是我对不起工作呢？

　　各级机关的各种职位，是为了工作需要而设的，不是为了安置某些人。

　　配备工作干部，不是全不按资格。老干部工作久了，有经验，靠得住，能够担得起这工作，不是仅因为他是老资格，而是因为他是老资格，又有能力。人民大学这次招收工作多年的人入学，为了是提高他们的能力。老干部所以可贵，是底子好，能力易提高，如果没有能力自己又不求上进，那么老资格是当不得领导的。许多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否处理得了？是工作对不起你呢？还是你对不起工作呢？

　　应该说：我们部里——算我在内，没有谁敢说对于工作是胜任的、愉快的。论能力不够任这工作，而事实又不能不任这工作，因此我们要好好地研究、想问题，从小的地方做起。我们的苦恼是不会想问题，常常解决的不适当，不会写东西，甚至连文字都有错。我们的愉快，是学习有进步，搞好了一个问题，不懂的懂了，能力一天天在提高，而不在于地位与待遇。能力不够而任高位，摔下来是有点痛的。

　　我们是中央机关，领导全国的工作，责任重大，把压人的甚么老资格包袱丢掉吧！来想一想这个重大的责任。

　　有些人看不起现在的工作，想到别的地方去，好象现在的工作发挥不了你的才能，这是不正确的。内务部的工作包含很广，且都得创造。比如说现在中心工作是救灾，你是否已好好地研究并好好地在做？这是有关千百万人的生死问题，如还认为不伟大，未免野心太大了！

　　有些人说我的工作无前途，这话很不通。中华人民共和国有前途，政府有前途，内务部以及各司工作有前途，独你做的工作无前途吗？又有人不安心工作，甚至长久不安心工作，究竟要什么工作你才安心呢？自己又说不出来。没有别的，戳穿说，地位观念、享受观念在作祟。

　　不是工作对不起你而是你对不起工作。

　　上述两个问题是我们同志或多或少存在的问题，必须从思想上解决，要向它斗争。如何斗法？不是空谈一些原则就够，而是大家埋头到堆在你们面前的工作中去，多想工作，多谈工作，多做工作。积极方面长1寸，消极方面就压下1寸。能力高长1寸，消极情绪就压下1寸。苦恼少了，愉快当多，对国家好，对自己也好。

　　三，工作应该怎样做？怎样才能做好？

　　关于这，毛主席说得很多了。现在把他的话摘说一点：

　　1、打开窗子，吹进空气。互相讨论，谁对谁有意见，会议上可以提，平常也可以提。一个人是免不了有缺点的，很能想的人有时也想不到。我们同志应该互相帮助，我们要向别人谈，也不要拒绝人家对你谈。不管对不对都要谈，我们要采取批评与接受批评的态度，才不会象封锁在不通空气的房子一样，发霉、腐化甚至于窒死。

　　有的人因你不乐意听而不愿谈，有的人怕自己谈错将来给人作话柄而不肯谈，这是把自己锁在柜子里的办法。应该知道，人家谈得对或者不对，对双方都有好处，因为可以互相辅助。

　　听一二句不能断定一个人的思想问题，应彼此多接近才能了解。

　　山头主义是指出身于不同山头的人，因不了解而易生误会，而并不是彼此有何原则分歧。打破误会；在于多接近、多交谈。

　　程度高的同志也应该听程度低的同志的话，可能在某个问题上他比你强。大家都是学生，大家也都是先生。

　　2、打开机器，多用脑筋。谁都长一个脑袋，脑袋灵与不灵或不大灵，不是生来注定的，而是在于锻炼，越用就越灵。

　　我们是领导机关。领导机关发一文件或说一句话都要顾到全面，顾到可能发生的后果。有一点照顾不到，下级政府在执行时就可能发生偏向。为着对人民负责，不能不要求我们多用脑子。

　　中央政府发出去的东西，都要征求各方面意见，经过多次修改的。

　　大的问题要想，小的问题也要想，大问题的解决是从小问题的解决累积起来的。从一方面想也要从多方面想，许多事关联很多方面。从近处想，又要从远处想，不能为一时现象所蒙蔽。想是无穷止的，冲破一层又一层，由简单而到复杂，越复杂越能很好地解决问题。不应向领导人推，这不是负责的态度；不应该随随便便、偷懒，这是不求长进，无出息。

　　怎么想呢？首先是掌握材料，空虚的脑袋挖不出东西来。有的人说没有材料。要很完善排列成套的材料，目前不多，但片断的也很实际的材料，到处皆是，甚至就摆在你的眼前。比如干部司要研究新干部问题，我们部里就有不少新干部；要研究留用人员问题，中央各部门即有不少留用人员。面前活材料不找，而空喊没材料，这叫做没长眼睛。材料是原料，研究出规律、意见，才是成品。任弼时同志的《土改中的几个问题》是根据一个村的材料写成的。自然，他看过的材料也许很多，找出了规律，引用一个材料就够。

　　有了材料，就得研究。我们内务部的工作很多，很复杂。搞什么工作，都要专心去钻研。1天看不出成绩，1个月就不同了，“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果不用脑筋，即令不偷懒，每天在忙，忙不出名堂，日计虽有余，而月计仍然不足。

　　有些同志工作不安心，因为工作上没有搞出名堂来，如能专门研究一二个问题，工作上得到安慰，就会安心了。

　　有人说：“知识不够，不能研究”。这是偷懒的话。我们谁也不能说知识已够，知识是逐渐积累来的，只要干就可以提高。

　　3、首长负责，亲自动手。有一种不好的状况（不多，但已有了），来了公文，层层往下推：办公厅批交某司，司批交某科，科批交某人，稿办好了，又层层上送：科长签字，司长签字，办公厅签，直送到部长。许多公事是要费脑筋的。负责人以为重要的，应批示大意或组织讨论一下，然后交适当的人起草。起草后核稿，核者是研究而加以核定的意见，核了签字，表示负责。科长签字即是科长负责，司长部长签字也是一样。自然起草的人应该负责，但核稿的人同意了，就不能向起草的人推卸责任。“长”字号的人，万不能偷懒。毛主席告诉我们“首长负责，亲自动手”。不能也不应该件件亲自动手，但必须择重要的自己动手，或与人家合作动手。

　　支部会议中，有些涉及私人生活的批评，我虽不认为某些批评很恰当，但应引起我们的注意，大家都看过《莫斯科性格》一剧：区委对克鲁支可娃说：“你已是政治人物了，公事与私事要分得清楚，不要混在一起，否则会引起人家的误会。”我们现在都是政治人物了，我们的生活及讲话要影响人家的，很易因你个人的私事及不慎的语言使人发生误会。又区委对葛利尼娃说：“厂长太太，胜利的味道很甜吧！”这句话告诉我们凡事虚心，胜利了也绝不能盛气凌人。

　　四，支部怎样工作：

　　支部要有经常工作，要随时发现问题并随时解决问题。

　　支部是党员的学校，锻炼与改造党员的地方，我们的支部在这方面做得很不够。

　　我们的支部不是经常有工作，原因之一（仅仅是原因之一），是支部负责同志都是行政上的负责者，顾得这里就顾不得那里。建议今后应吸收一些工作较少的新同志参加，要采取带徒弟的方法。

　　部里的负责同志要分出一些时间来与支部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机关支部是保证党员大家来完成行政上的任务。负责同志没有功夫来充当支书，但应常予帮助。

　　对于某些同志的偏向，主要是要靠他们自己想通，然后在支部会上作自我批评的发言来纠正。对一个同志要分别出他的优点与缺点，如老魏好吵架，这是缺点，但他做工作还努力，写了不少东西。但如认为自己有优点而骄傲也是不对的。共产党员就应该能力强点，何况所说的优点也还是不够。秦争同志毛病不少，但最近有进步，搞了不少工作，如划界、划图等，这些工作并不见得马上都可适用，也不见得都对，但至少比天天闹情绪好。所以缺点与优点要分开来，有错误不要紧，能转变即要表扬。

　　闹情绪是不对的，情绪是与理智相对的，闹情绪这名词，就表现闹的人的理智不够。

　　希望同志们在支部大会上发言，有适当的自我批评，然后可以加强互相团结、进步。

　　支部与小组要经常联系，反映情况，发现问题。

　　支部是许多事情都要管，比如图书馆这么久没有建立起来，支部没有过问。此外如大灶伙食，行政上的账目，支部都要可以检查一下，要他们向大家作一二次报告。

　　解决某些同志的思想问题应与工作问题结合起来，工作有进步，思想才能解决。

　　希望这次支部大会有很好的收获，此后向好的地方走，大家有勇气去接受新中国的建设任务。

　　（根据谢觉哉手稿原件整理）

　　(1)这是谢觉哉在内务部一次党的会议上的讲话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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