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旧|谢觉哉

感旧

　　一九四三年五月四日

　　读乐天《感旧》诗，顷念叔衡、梦周、凌波之先我而逝，不觉凄然。①

　　梦周蹇蹇人中圣，圣者遭屠奸者庆；②
　　坟荒草陈血色新，三楚遗黎长饮恸。③
　　叔衡才调质且华，溪径独辟无纤瑕；④
　　临危一剑不反顾，衣冠何日葬梅花？⑤
　　凌波豪迈又缜栗，塞不变兮威不屈；⑥
　　健魄不禁急病摧，益友良材倏焉失。⑦
　　三君次第委红尘，远十四载近一春；⑧
　　总角论交惟剩我，衰年感旧更何人？⑨
　　往事历历何须说，遗我碧磷和黑铁；⑩
　　金鸡一声天欲晓，宝剑常埋地犹热。⑾
　　从来名将白头稀，况复战斗无显微；⑿
　　前仆一兮后起百，伫看旷宇生光辉。⒀

　　①乐天：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字。本诗的结构即仿白居易《感旧》。叔衡：何叔衡同志，曾任中央苏维埃监察部主席、最高法院院长，红军长征后留根据地坚持斗争，一九三五年牺牲。梦周：姜梦周同志，湖南宁乡人，第一次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一九二八年牺牲。凌波：王凌波同志，湖南宁乡人，曾任延安行政院院长，一九四二年逝世。

　　②蹇(jiǎn柬)蹇：忠诚耿直。《易·蹇卦》：“王臣蹇蹇，匪(非)躬(自己)之故。”圣者：品格、才华或技能最杰出的人物。

　　③三楚：西楚、东楚、南楚，今江苏，江西和湖南等地。遗黎：指原根据地人民。

　　④才调：才华，品德。质且华：既质朴又华美。溪径独辟：有独创的风格。纤瑕：细微的缺点。

　　⑤一九三五年，何叔衡同志在福建被敌人包围，不幸牺牲。衣冠句：指遗体未曾找到。葬梅花：明末史可法守扬州，清兵攻破扬州时牺牲，战后找不到遗体，用衣冠葬在梅花岭上。

　　⑥缜栗：细致坚强。塞：窒碍、困难。

　　⑦健魄：强健的身体。

　　⑧次第：一个接着一个。委红尘：去世。红尘：人世间。

　　⑨总角论交：童年时期结交的朋友。总角：古代男子童年束发的称呼。

　　⑩历历：分明、清清楚楚。遗(wèi位)：赠。碧磷：指烈士的碧血和白骨。血化碧，骨生磷，比喻革命精神。黑铁：武器。

　　⑾金鸡句：意思是抗战即将胜利。金鸡，即锦鸡。唐代诗人李贺《致酒行》：“雄鸡一声天下白。”宝剑句：意思是忠魂虽在地下，英气不灭。《晋书·张华传》记宝剑龙泉、太阿埋在丰城地下时，斗牛星座间带有紫气，后由张华友人雷焕掘地，“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其夕斗牛间气不复见也。”

　　⑿显微：指名声的大小，职务的高低。

　　⒀伫(zhù住)：站、立。旷宇：宇宙。全句意思是革命战士前仆后继，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胜利很快就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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