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觉哉日记·一九四五年七月

一九四五年七月(1)

　　七月一日晴

　　褚辅成等六人到（王云五因病未来），偕林老往飞机场迎接，同至王家坪午餐，晚在交际处为洗尘。

　　七月二日晴

　　上午党组会，报告一元化问题完。

　　下午偕褚等六参政员至杨家岭并参加其欢迎晚会，归已十二时。

　　七月三日晴

　　七时，政府、参议会宴褚等六人。

　　下午二时李丹老逝世。

　　七月四日晴

　　夜看平剧。

　　丹老出殡，送至光华农场暂厝，各机关来送葬的数百人。

　　公祭时我讲：识丹老太晚，他的言行，俟其后人叙述。

　　丹老生自同治初年到现在，经过中国曲折的历史，反暴政、反洋人，是站在旧封建立场出发的，那时尚不懂得封建制度正是暴政和外侮的社会基础，丹老代表一个时代，这个时代正在过去了，但丹老又是从那个时代转到新时代的代表人物——最后参加了新民主主义政权。

　　七月五日晴

　　上午至交际处送褚、冷、黄、傅、左、章六参政员回渝，至飞机场。下午至西北局听历史座谈会，郭洪涛发言。此会开了上十天，我是第一次出席。

　　七月七日上午大雨

　　党组会讨论选举问题，我申明对几个“论者”之不服的意见。

　　“选举不能当饭吃”——把选举和经济建设对立起来。革命是为着吃饭，选举不是饭，因此选举不为人所重视。

　　“要求党和政府以很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办选举，而把生产建设事业这个中心任务放在一边不去过问。”

　　选举本身不是饭，但选举是为着要吃饭，为着自己管理政府，能够有饭吃。

　　“盖棺论定”——并不是论定了，而是棺材里的人不再说话了，任你去“论”，因而也就任你去“定”。

　　七月八日微雨

　　在交际处开解放区代表会筹备会党组会。晚开党组会。

　　七月九日阴雨

　　上午筹备小组谈。

　　挽丹老联：

　　风詹寸晷，古道盎然，行居夷惠之间，人是羲皇以上。

　　志士暮年，壮心未已，亲检点身后事，恨不见九州同。

　　七月十日阴雨

　　看章友江《比较宪法》。

　　昨晚柳湜同志来谈，更深才去。

　　柳谈关于作风方面的：

　　一、同事间欠亲密甚至隔阂，在此四年，没有友谊，以前喜讲话，现在少讲，要想过才讲，有些话藏在心里。上下关系同样（似乎看不起外来知识分子）。

　　二、没有注意培养人才：某些人堆一些事，某些人轮不到事；动员及生产任务多，破坏人家作事计划；做那事的人也没注意要他久于其本□，有成绩；没有有计划的干部教育。

　　三、负责人责任不明：当厅长的坏了事，或所用的人坏了事，可以不负责，也不应他负责。

　　四、头子太多，主管机关反处于无权地位，举绥德文教会及边区文教会为例。

　　五、人员还可以简些，但要能专心做事，不要加以生产任务——生产只是调剂身心，懂点劳动观念，不可专以此解决生活。

　　六、各厅处生活苦乐不均，事务方面不民主，也不集中。

　　七、办事迟缓：厅与厅的事不决，签呈主席仍交厅与厅去商量。

　　八、对某某态度、言语不满。

　　七月十一日晴

　　上午参加筹备组会。下午李丹老追悼会，我报告丹老事略。

　　丹老有气节，骨头硬——曾至潞安府族兄李春光处，因劝李捐资兴学恤族为李所讥，丹老一气回来说，此路走不通，仕宦不是人搞的。遂一面设私塾教书，一面率妻子务农，直至于老。内战时避至榆林，穷无食，某官令其子管粥厂，日可揩米五升，丹老怒拒，宁饿死不可贪污饥民的东西，率子卖水为活。双十二事变后，西安省府令其学生某请丹老去西安，丹老拒不去。

　　恨日寇及其走狗——告青年书：鄙人精神衰颓，纵爱国有心而撑天无力，所耿耿不忘于心者，法西斯不灭，此身一息尚存，不共戴天；旧山河未还，异日九泉之下，岂能瞑目。要其孙女来延就学，将来为父报仇，法西斯坍了半个，惜不及见其全灭。

　　有政见，敢说话——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此次第二届参议会是为至诚所感。三三制依靠至诚来推行，单单三三制重要，而没有至诚来执行仍然不会成功。孔子说：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参议员上要替政府负责，下要替人民负责，参议员的责任是重大的。人民固然负担重了，但政府则比人民更困苦，问题不在于应征不应征而在于动员得是否公平。经济建设、文化建设、锄奸治安上都还有些有名无实的毛病。今后应当彻底纠正形式主义、空架子、有数目字而无内容的等等现象，区乡干部必须选举，上级政府须深悉民情。

　　克己奉公——救人救世，工作要从近处小处做起，“本吾心之所愿为，尽吾力之所能为，做得一分算一分，成得一事算一事，救得一人算一人，济得一物算一物”。

　　抄报载传略（略——编者注）

　　七月十二日晴

　　黄炎培留别延安诗（七月五日）

　　飞下延安城外山，万家陶穴白云闲。

　　相忘鸡犬同声里，小试旌旗变色还。

　　自昔边城成后乐，即今铃语诉民寰。

　　鄜州月色巴州语，总在高天厚地间。

　　民主政治：

　　“凡在一个国家之内，全体人民的意见，在重要政策上能有一点操纵的力量……这种政府就可以称为民主政治。”

　　“用投票表示主权意志的全民统治”，“以合格公民之多数的意见为统治。”

　　“这个意志经过选举代表而得以表现。”

　　“议会要能代表民意，要有决定国家政策的实权。”

　　“其选举的结果必须公正的反映社会上各种势力。”

　　列宁：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在最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条件之下，可以有一个多少是完整的德谟克拉西。这个德谟克拉西是取民主共和政体之形式的。但是这个德谟克拉西常受着资本主义剥削之狭窄的框子所限制。实际上常常是为少数人，为着有产阶级，为着富有者的利益。

　　“被剥削的人每隔几年来决定一次统治阶级中谁到国会去代表他们压制他们。”

　　七月十三日晴

　　解放区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开会。夜，看晚会。

　　七月十四日

　　下午假交际处开筹委常委会。

　　绝对的事是少有的，所以对付人、对付事，不要轻易取绝对态度。

　　七月十五日阴

　　阅章友江《比较宪法》毕。此书引用了社会主义者对宪法的材料，比王世杰编的较胜。

　　下午访贺、霍、罗谈作风问题，均不遇。和高自立同志谈约一时许。

　　法西斯反民主政治的理论：

　　1.好议论的议会制度，作事迟缓，互相争论，使政府动摇，不能应付时变，为民造福。

　　2.民主政治两个基本观念：第一，共同意志为政治好坏的标准；第二，个人利益的总和即为全国的公共利益。法西斯以为都是错的，共同意志是自私自利的情感冲动，不能为政治好坏的标准，政治好坏的标准自有其客观的存在，即上帝的道德律。至于全国的公共利益往往是各个利益总和以外的东西，并且可以常是和个人利益总和相反的东西。

　　3.暴力不是非道德的。在历史转变时，在相反的利益与思想成为问题时，暴力常可作终后的决定，而特殊的原因是对付赤色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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