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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一年七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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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晴 共产党成立二十周年纪念。校政府工作报告稿完。正写日记时,听到雨滴声,时针正指着九点半。 七月二日晴 记性大坏,多年未诵习过的书差不多一点也记不起。前天林老提到《霍光传》不可不读,竟记不起何人说的。又脑子里还有这么的句子:“霍光不学无术,每思张咏之言而自惭;后稷所读何书,敢以……。”也不记是谁作的了。 看《魏晋诗歌概论》(郭伯恭著)上说,顾恺之仅存神情诗四句,又被人拦入渊明集内。四句是:“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夏冬两句熟得很,可是从不知道出处。小时有人教我唱《小四景》,似乎解人颐集也有它,现也记不全了。写如下: 春风花草香,游赏过池塘。踏花归去马蹄忙。邀佳客,醉壶觞。一曲满庭芳。 夏日正清和,凉风吹动荷。西湖十里好烟波。银浪里,掷金梭。人唱采莲歌。 秋景入郊墟,简编可卷舒。十里读尽五车书。 冬岭秀孤松,白云舞西风。鸟雀争栖井上桐。 傍晚雷鸣闪击,似将大雨,总不下来,似有意同盼雨人民闹玩笑。 七月三日晴 《陶潜·归田园居诗》:“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鸡鸣桑树巅,此状在南方已不常见,北方则不稀奇。曾见农家的鸡夜栖于院中的树上。不识渊明住的柴桑(今江西九江)现在如何。 七月四日上午微阴午后二时雷雨 晨饭后又睡约二小时。午饭后洗澡,微雨至,空气凉爽,翻阅《魏晋诗歌概论》,见渊明诗喜抄于下(略——编者注)。 偶想到应蕙兰同志,意其死久矣,不会变节,几年无从获得消息,在洪湖作俘时有念她的诗,久忘记了。一九三四年在江西有忆她的一首词,调寄望江南,录于此,以当纪念: 人去也,几度草萋萋。形影已随湖水逝,梦魂不共岭梅归,生死别犹疑。愁无奈,旧事怕重提。鼓枻茭湖晴荡漾,露营禾垅月清凄,情景尚依稀。 七月五日晴 三日斯大林为动员全国人民抗战广播,对苏战前途已可窥见一斑。 连日翻阅解放社印近代史参考材料:戊戌政变的失败,六君子康梁等太躁进了一点,不知道调整人事,顾及舆情,因为性急,致不择人,给袁世凯以告密,可见办事是不容易。谙炼二字最要紧。当然,这不能责之于那少不更事的书生。读李秀成口供,可见成大事,内部团结的重要。自互相疑忌坏长城,所谓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也。这两个教训,对我们还很有用。 常说“小家碧玉”,不知所出。晋孙绰有《情人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谈非王猛恆扪虱,卧似刘琨惯听鸡”。这是在洪湖被俘时所作,全首已不记忆。身上生虱,以前没有过,北方人营里无不有虱,向阳时大家解衣捉虱,我也随着捉。长征每遇警报,就坐在荫蔽处捉虱,寂无人声,捉虱为乐,越捉越多。现小孩身上也时有虱,戏呼定定做“虱子娃娃”,她也报之以“虱子爸爸”。被俘时心危虑深,每夜听着鸡叫,才晓得鸡叫必先拍翼作响,这是前所没经历的。 七月六日晴 陈怀龙同志来要证明信,写了把他。 七月七日晴 抗战四周年纪念大会,听说到的人近两万,我未去。偶然感到几条定律: 1.最易懂的道理,在某种环境下常变成似乎很难懂,——大家不懂。在群言淆乱中把握真理,是不容易。 2.事实的教训,并不定能教训人。前车之覆,固然是后车之鉴;然而事实上常常前车虽覆,而来轸方遒。 3.毛泽东同志提出“眼睛向下”的问题,我以为还得加上向前向后向上,“眼光四射”,才能算得巨眼。 开始看《章学诚年谱》。 七月八日晴 夜定国及两孩宿此。上午袁君时同志来谈约二小时。下午凌波夫妇过此晚餐。 七月九日晴 昨日修权夫妇自甘回,上午往其寓处。下午至交际处参加送邵清华女县长会。 七月十日雨 自昨夜雨至今日,非滂沱而霡霂,庄稼所需已足矣。 林老在志书上录出一故实,示我录此: 清延安府尹许瑶条陈延属弊政之一(延安府志第七十四卷) 议驮盐为延属之最苦征课,非经国之訏谟。谨酌两便之策以拯五属之剥肤以垂盐政之永利事。窃照盐法成例,招集商贾,疏通官引,此万国不易之定制也。查庆延等府,因无商贩,不得不向户口散引,引散矣又不得不责令户口驮盐。乃驮盐一也。而州县坐落与盐池有近有远,则利害判然于其间矣。如庆阳之环县去盐池最近,则其民以驮盐为最乐,盖四围山岭,有米不能出粜而易银,惟驮得盐一引为获四五钱之利。其本处卖之不尽者,卖之远处州县,所获更倍,故其民争相趋于盐利。虽禁之不能止者,路逾近则利逾广也。如延安之宜川、延川、宜君、中部延长等县,坐落延属之极东南,去盐池甚远,则其民以驮盐为最苦。崎岖险隘,往返三千余里,运载艰难,驮盐一引,脚价与引价不啻十倍。至售盐之后,尚不足偿资斧之费,此赔折之苦也。存头畜者犹堪支持,至贫无力者,背负肩荷,辛苦万状。如延长该盐八百六十四道,计盐一十八万斤,需长驴三千六百头,竭一县之力无从设处,此脚力之苦也。延长册丁一千六百有奇,以两驴一人计之,得夫一千八百名,即空国而负贩,其孰力南亩而应正供者乎,必至荒芜田地,此伤农之苦也。故其民自我朝以来,皆甘心纳课缴引而不愿驮盐。其所食之盐,皆买之近池州县之步贩耳。然而司盐计者禀奉功令,恐与民间纳课银不得升合食盐之敕谕相左,势不得不责之以驮,是欲小民实沾国家恩惠也,而不知小民不惟不沾恩惠反有倾家荡产以至惊鼠转徙者矣。故其民视驮盐之苦,更苦于包丁包地者,盖地远而害深也。然则听其纳课而不驮盐,则在朝廷既不可受不与而取之名,在盐院亦不肯任虚销引而实课之责,此不可也。必欲强之驮盐而后纳课,是欲强其至苦而驱之以甚不便,矫其所愿出之常课而迫以赔累之,无益于国而有害于民,又不可也。窃以为不责远池州县之民驮盐,而责远池州县之民销引。是在国既非不与而取之课,而在民又无矫所愿而强所苦之害,此策之两便者也。惟在一转移间则今近池州县之民惟冀多得一引以为课利之资,亦有私自与远池州县之民取引以往驮者,此民间之私弊,转可为国家之公利。若明许远池州县将引转卖近池州县之民,在朝廷视之,依然商贾也,何害于国。在民既得薄利,复免远涉,且可优游纳课,而国税不至于病民矣。伏乞慨赐题明,永著为例,是盐税无缺额之忧,数县有更生之庆矣。 七月十一日阴雨 两天普雨,禾豆有丰收之望。 开党团会议讨论灾荒问题。写致西北局关于党团会议报告,有存底。 今天早餐后赴会,午后一时毕会,傍晚雨歇归原寓。 七月十二日阴雨 为驮盐事致信毛主席。 神经衰弱,脑子里总存着这些事,一写出比较宁静。 夜宿下面,因天雨不能上来。 七月十三日阴雨 《文史通义》内篇四《鍼名》上说:“天下之名,定于真知者,而羽翼于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夫真知者,也先自知,天下鲜自知之人,故真能知人者不多也。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则多矣,似有知,故可相与为声名;实未深知,故好名者,得以售其欺。”可谓见道之语。毛泽东同志不轻臧否人。我听到他说:“何叔衡同志不能谋,而能断。徐特立同志佩服他的多,了解他的少。”片语中綮。然而毛泽东同志的自知,在他许多文件中发言中,谁也没象他的坦白。 七月十四日阴雨 上午去参加政府会,讨论粮价物价,未终会而退。 七月十五日晴 见固临来人,关于运盐报告。我主张运盐为着军事经费,要得到盐价二十元(除盐本只十五元)凡不愿运盐的县,可令其加销公债,庶几民困、军困都可解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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