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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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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是时代给你的认识,环境给你的勇气,我现在倒要问你今后打算怎样?” “我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安徽,把孩子交给母亲照管,然后我出来寻找工作,刘先生,我真高兴,从今天开始,我是个自由的人了!我的人格是独立的,我要重新创造我的新生命,我不再消极了,我要坚强地站起来和环境奋斗!” 我们愉快地谈着,一直谈到十一点半她才走。送她上了车后,我把所有的书信和日记统统在院子里烧个干干净净,我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半点爱惜,我只觉得痛快,好像是一刀斩断了情丝,一切烦恼和痛苦,都在熊熊的火焰里,化归乌有了。 回到寝室,我又找出像片簿来,把国强和我的照像统统撕下来烧了,只留下他一张单像,为了害怕将来孩子们长大了,问起他们的父亲是什么模样时,好给他们看;后来我又想了一想,看到他的像片又会引起我的回忆,勾出我的烦恼,还不如干脆连这张唯一的像片也烧了;但是当最后的红灰在晚风中旋舞的时候,我似乎失掉了一件什么东西似的有点感到空虚,不!不是空虚,而是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国强单像火化了,我和他的合照也火化了,假如人类真有心电感应的话,今晚我这种毁灭我们过去爱情的举动,他应该也会感到难受吧? 琦儿今晚不知什么缘故,睡到一点钟的时候,突然从梦中哭醒了,他不住地叫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唉!这可怜的孩子,那里知道他是个有了爸爸而等于没有的苦孩子呵…… 又是一夜失眠,精神倒并不感到十分疲倦。 三十五 路 ×月×日 我不能再在成都待下去了,为了这是国强的家,还有一个原因,这儿曾葬送了珍儿幼小的生命。我一想到她,便会怨恨这所房子,也连带怨恨起成都来了。 我把星儿从托儿所接回来,他比在家时胖多了,初去的时候他还哭过,如今接他回来,他反而离不开他的那班小朋友,临别时,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妈妈,接我回来,是不是又去找爸爸?” 他看见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便这样瞪着一双大眼睛问我。 “不!看外婆去,妈妈要在外婆那里做事,挣很多钱来给宝宝买书,买玩艺儿,你们高兴吗?” 琦儿听了我的话沉默着不作声,星儿又问起爸爸来了: “爸爸将来会去找我们吗?” “不会去的,他已经不要我们了,只要女招待。” “哼!看吧,爸爸不要我们,等我们长大了,找他算账去!” 不知什么时候,琦儿懂得算账的,我向他瞪了一眼,现着很生气的样子,随即警告他们,以后再不许谁提到爸爸了,因为那是两个叫我听了伤心的字;然而在孩子的脑海里,是永远不会忘记爸爸的。 我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已经死去了丈夫的寡妇,我将一些笨重的东西廉价拍卖,还在韦太太和杨太太她们那里借了一部份旅费,她们都太同情我了,看着我收拾行李后掉下眼泪来,我奇怪她们的眼泪怎么这样容易流,我告诉她们: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死了丈夫的女人,她们在辛辛苦苦地抚养着她们的儿女;我已经守了两年多的活寡了,已经安于这种孤独的环境。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这种勤俭,操劳的生活,我过得比谁都简单,快活。我现在更明白了,女人的理智要能战胜情感,才不致做爱情的俘虏;女人要有思想,要能够经济独立,才不受男子的压迫;她应该时时刻刻想到有一条自己必走的路,不倚赖别人,完全靠自己的力量走去! “吴太太,你是我们的开路先锋,将来我一定跟着你的后面来,我要永远记着你的话,即使去当老妈子,也比嫁一个没有爱情的丈夫强。” 王营长太太说着,引得大家都笑了。 正在我准备去打听飞机的时候,信差送来一个电报,已经译好了,是西安的女子企业公司打来的,她们希望我回去继续工作,只为了殷在那里,我决定不去,我已经下决心要回安徽去了。前面摆着的是一条新的道路,不管是康庄大道的坦途也好,不管是荆棘纵横的小路也好,我总要大胆地勇敢地走去…… 三十六年五月卅一日脱稿于北平 六十八年二月九日修改于旧金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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