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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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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员:金妹的东西,就这样给没收了,她一家怎么过日子呢?学一句老话“这且按下不表”。且说新群带着贝贝去找一位跟中国文化人有些交情的日本人池田老人,由这位老人领着贝贝去日本宪兵监牢里看她爸爸和妈妈。让我们先介绍她妈妈的情况吧。 宪兵队里的女囚室,阴惨惨地,真象地狱一样。通过铁栏,可以看见另一囚室。 〔若英与另一姓黄的女囚在谈话。 梁若英 真倒霉,这么点地方睡三个人,又只有两条破军毯,可把我给冻死了。 黄小姐 这还算好的哩,前几天这屋子关了十八个女学生,也只有两条破军毯,你想想那个挤劲儿,就跟装沙汀鱼似的,叫人气也吐不过来。不知怎么,一晚上又全都解走了。(小声)她们这十几个女学生据说是一班的同学,参加了一个抗日组织,她们的领袖是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姑娘,还据说是个共产党员。一来就被宪兵队再三拷问,受了好几次电刑,这女学生不只是不招供,还骂他们是“侵略强盗”。鬼子气了,据说这十几个女学生都完了。 梁若英 是吗?咳,多惨!这成什么世界! 黄小姐 你怎么来的?王太太,怎么你又是“孟李氏”呢? 梁若英 我去看一个朋友,那位朋友不在,来了一群人,糊里糊涂地就把我给抓来了。把我当成“孟李氏”。你看多冤枉! 黄小姐 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反正做了中国人就有罪。 梁若英 怎么能糊里糊涂地乱抓人呢?难道不讲道理? 黄小姐 (笑)讲道理鬼子就不来侵略中国了,王太太。 梁若英 你是怎么来的,黄小姐? 黄小姐 我是上海话剧团的,我们演了一个戏叫《云霓》,是写明朝河南省天旱无雨,庄稼都枯死了,老百姓焚香求雨的故事。演了一个礼拜没有事,忽然一天来了许多日本宪兵把我们都给抓来了,说我们演反日戏,我们跟他辩,说这是一出历史戏,一点也没提到日本。他们说:剧词里头有“时日曷丧”的话,分明是骂日本的。又说戏名叫《云霓》,中国古话说:“如大旱之望云霓”。那分明是怨恨日本皇军,希望共产党来解救你们的。我们说:“怎见得呢?”他们说戏中农民盼望天上的云霓是朝着北方的,那不是望共产党是望什么?这真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然这是有汉奸告密的。 梁若英 是啊,没有人告密,八成他们搞不这么清楚。你们刚来也关在一道吗? 黄小姐 以前是关在一道的,这几天又把我们给分开了。 梁若英 (打量)我也许看过你的戏,怪面熟的。 黄小姐 你也欢喜看话剧? 梁若英 我是“话剧迷”,有戏必看。三年前,你是不是演过《复活》的? 黄小姐 对,我演过卡秋莎。 梁若英 你看我记性怎么样?你骂辽夫略杜夫的那段长台词,我以前还背得几句。巧啦,在这里碰到你。(笑)也许你就不该演卡秋莎,那就是个写坐牢的戏。 〔远处皮鞋声。 黄小姐 嘘,低声点。 梁若英 (走)哎呀,这日子叫我怎么过?瞧我这头发,简直弄得象鸡窝似的。你有梳子没有? 黄小姐 这儿哪有那些东西,都是用手梳的,跟女看守借梳子得花钱。 梁若英 (摸摸身上)一进监什么也给他们收掉了,身上一个钱也没有,真倒霉!(看看手)瞧,这成了一双什么手啊! 黄小姐 (笑)你该不想搽“寇丹”吧,我的王太太。 梁若英 别开玩笑了,这里面还有寇丹? 黄小姐 不是开玩笑,这是问口供的一种苦刑!用绣花针刺我们的指甲缝儿,女牢里就叫“上寇丹”,血一沁出来,指甲不都红了? 梁若英 哎呀,那不痛死人? 黄小姐 “十指连心”嘛,还有个不痛的?粱若英天哪,听了我都发抖。 凭什么也得离开这儿。 〔内哭叫声。 黄小姐 (变色)哎呀,小俞又吃苦头了。 粱若英 哎呀,怎么办?小俞姑娘那样弱的身体…… 黄小姐 小俞身体弱,性格倒是挺坚强的,从不胡乱供出别人,不管上什么刑。 梁若英 小黄,你说这里除了“上寇丹”还有什么刑? 黄小姐 多得很,最普通的是灌荷兰水、抽橡皮鞭、坐老虎凳…… 〔内有日宪兵脚步声。 黄小姐 快坐下来,鬼子宪兵来了。他们不让我们站着,得坐下来。还得这样跪着。(她做样子) 〔敌宪兵引池田老人、贝贝上。 日本宪兵(朝内)章玉良!过来! 〔男囚室灯光渐亮。 〔章玉良着囚服从黑暗角落里出来。 池田 章先生,你的小姐来看你来了。 日本宪兵 允许你们父女会见五分钟。 章玉良 (兴奋地攀着铁栅)怎么?我女儿来看我来了? 贝贝 (奔向铁栅,惨叫)爸爸! 章玉良 (抓住贝贝的手)你是贝贝,你是贝贝,啊,孩子! 贝贝 是我,爸爸,你受苦了。 章玉良 你现在认识爸爸了? 贝贝 我认识爸爸了。那天在电影院看到您,我不知道是您,妈妈告诉我“爸爸回上海了”,我不明白。我说:“爸爸不是在上海吗?”我还管那坏东西叫爸爸哩。爸爸,你原谅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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