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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名故事(4)


  在那旁,呆子陆俊正也同老板谈到过去的事,听老板说到是曾住过镇筸几年,且说认得四少爷的家,所以陆俊遥遥的喊他,说,“四少爷,这老板是我们城里人!”老板且即刻走过来了,意思是对待这旧家公子哥儿加以新的敬礼,他请他坐,且叫阿巧倒茶。

  “少爷,我在城里时,侍候过少大人!”

  “哦,那我还不知道。”

  “老太知道的,我叫黄狗,我卖过大糕,卖过油,有十多年的事了。”

  他仿佛听过这黄狗的名字,然而或者这名字是与“花狗”“黑狗”相近,所以就觉得很熟的原故了。

  这黄狗真比狗还恋旧,知道面前的副爷是旧家少爷时倒了茶,还叫阿巧拿瓜子。说不必客气也不行。瓜子即刻又由阿巧姑娘送来了。因为拿瓜子来的是阿巧,本来不欢喜剥西瓜子的他,也勉强抓一把在手上,学绅士样子一颗一颗放在口里剥起来了。

  作完事的阿巧,把脚交叉,倚立在柜台边,望到这年青副爷同自己的爹说话,一声不作只看看这副爷。

  “少爷怎么穿副爷的衣服?”

  “如今是去当兵。”

  “总不是当兵是进陆军学堂,”阿巧却接声过来,说的话,乖巧到家。

  “是当兵。”他说,“不读书,所以当兵!”

  “兵有兵像,少爷,你是文像,不念书,将来也会做知县。”

  “老板说的真对,”陆俊的话意思是老板把兵像看轻了,听他补充的话就可以知道。“我才是兵像!”

  “副爷,你是将来的武将,做团长督军。”

  “是吧,我要做督军,做了督军我请你做军师!”

  这未来的督军与军师,接下去就是一大堆胡扯,把知县却忘掉了。知县就望到阿巧眫眼睛,阿巧微微的笑。

  他觉得她很好,很可爱。她觉得他是有身份的人,是少爷,是朋友。

  …………

  返到船上。陆俊是两只衣口袋里装满了栗子花生瓜子之类的。陆俊来请客,实际却是老板送四少爷的,由阿巧从坛里罐里取出的。

  金亭问,“见到了么?”

  呆子不答,把花生抓出,撒得舱板上全是。

  要呆子说见到什么,除了花生栗子,真不能说得出的。呆子要人陪,结果却陪人空走一趟而已。若不是有东西吃,呆子回来还会喊悖时!

  回到舱中的他,想起许多人事。世界的奇怪,渐渐使他觉到一点儿了。他因此想起了家中的过去,想起了自己的将来,想起了船同自己的关系,以及岸上街上这时大致已经上床睡觉了的阿巧同她的爹,对于自己的关系。这神经纤细的年青人,好久好久不能睡,第一次害了失眠症。

  一九二八年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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