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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涵瑜:

  我在哭了,我爱在写信给你时哭。今天我受了欺侮啦,我没有抵抗力,只在那欺侮我的人离开我的视线时,我将身受的创伤,用滚滚的泪流去洗涤。孤独而软弱的我向谁要求援助啊,没有援助,没有同情我的人,我哭有什么意义啊,我只想倒在你怀里痛痛快快地哭。

  “你不去逛逛中央公园吗?这样的好天气?”星期日正午,也常逛公园的国文教员吴先生来校时,我正在午餐,这样的问他。

  “你以为我是专门逛公园的啊,你以为我是专门逛公园的啊,吓!”吴先生突如其来的板起面孔用愤恨的语句向我顶。我莫明其妙的软弱的瞧着他,低了头,我咽不下饭了,即刻乘他不备,往卧室的床上一躺,眼泪似乎可惜的由眼眶滚出来便往耳朵里灌。“他是铁面无私的正直人,是个道学家,大概我们从前逛公园时,他瞧见了,不然,我俩的关系许是谁向他透了点消息。在他的眼中大约公园是我们下流人逛的,凡是我们逛过的公园,公园便污浊得不堪了。”我想。他顶了我几句后,似乎觉着我太不是他的对手,也就索然寡味的走了。

  晚上,吴先生又和两位教员——他的同乡——来了。他爱在这时,和舍监——他的同乡——熊女士谈天。我那时恰在写寄给你的信,他可拿着了真凭实据啦,“吓,不出门吗?西装不穿了吗?呵,我知道,你已经吊上了膀子啦,你没工夫出门,没工夫收拾,你忙着写情书,是不是?”他偏着头。睁开眼睛盯着我,脸子滑稽得可怕。我被逼得没有退路,只得报之以惨笑。我的脸烧得火热一样,说不出什么。我是贼,我心虚,怕他理直气壮而且帮手多;我怕他又来第二手,我告诉他说:“熊先生不在家。”这是好意,告诉他们莫久候。但反而招了祸:“我们是专来会熊先生的吗?见鬼啦,见鬼啦。”吴先生可不能不愤怒了。他骂着,旁边两个凶狠的脸子连忙打接应,视线集中在我脸上。我那敢再多嘴,用手掩着脸,遮住灯光使眼泪在暗中好舒畅的淌。我怕滴在桌上难为情,即刻转头取毛巾擦着脸,擦了半天。他们得了大胜,便高兴地凯旋了。我这才痛痛快快的低声哭了一阵。

  我是泪人,受了点委屈就淌泪,泪呵,你是我的武器,你是替我复仇的恩人。外侮之来是无尽期的,泪呵,请储藏在眼眶边候着,烦你预备为我拼命的抵抗着。这次便这样行了,我已发泄了一肚子的郁闷。瑜,请别为我不快,因为你,我快乐了。请别恨他们,为着他们愚笨得可怜,我饶恕了他们!

  爱你的皮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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