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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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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动!” 跟着纵身往外跳。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种又重又硬的东西和她的后脑勺撞碰了。她一阵剧痛,一阵昏眩,一阵恶心,脚下打了个趔趄,身体倾斜,便往下倒。她的右手一按,却按在一把柴刀上……她的心登时明白了过来。她用尽全身之力抓紧柴刀,猛一挣扎,整个人跳了起来,追上那抢走胡杏的兵,朝他的胳膊上就是一刀!那个野兽呵唷一声,松开了胡杏,转过身来,朝胡柳心窝狠狠地打了一拳。胡柳跌倒地上,昏了过去。到她悠悠苏醒的时候,她看见另外一个兵,又照样反扭着胡杏的两臂,把她推着往前走,已经离开她家门口有两三丈远的光景,马上就要转进大街。兵士们和左邻右里乡亲们搏斗的场地,也从屋里转移到巷子外面。 胡柳不顾一切,紧紧握着柴刀的铁柄,飞身追上前去,又猛力砍了另外那个兵一刀!她砍完了这一刀,既没有看清楚那个兵怎么样,也没看清楚胡杏挣脱了没有,只听见近旁有许多人大声呼喊,还没听清喊的什么,她的脊梁已经叫一种沉重的东西撞击了一下。于是她眼前一黑,便觉天旋地转,金星四射,又倒了下去。在昏迷倒地,不省人事的时候,她隐隐约约觉着战场向前移动,许多脚步声打她身边经过,她想动弹一下,但是不成,一点气力也没有。不久,她就听见了胡杏的尖叫声: “家姐!——救我!——” 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的感觉恢复了,她的眼睛睁开了,疼痛的折磨消失了,浑身的气力也涌出来了。 “好苦命的妹子呀!”她高声叫了起来。虽然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依然相信自己是曾经高声叫嚷过。她一手摸摸脸,觉着有些滑滑腻腻的东西,且不去管它;又一手摸摸地上,原来那又厚、又重、又腥、又冷的柴刀还在。于是这位美丽、端庄、肤色赤黑的女英雄一翻身爬了起来,举起柴刀,就向前赶去。果然跑了十丈、八丈远,她就看见她的杏仔象一只死羊一样,浑身瘫软,毫不动弹,脸色发青,眼睛紧闭,趴在那率领兽兵的为头的恶汉肩上。那为头的恶汉也无心恋战,扛起抢来的姑娘,朝螺冲桥脚的小铺子走去,看来是想把胡杏先劫回蛇冈连部,再作道理。胡柳看见这种情景,哪里容得他下!只见她迈开赤脚,举起柴刀,飞快地穿过众人,赶上扛着胡杏的恶汉,手起刀落,连衣服带皮肉,在那恶汉肩膀上劈开了一道深沟,鲜血四溅。那恶汉摔下胡杏,把上好膛的步枪对准胡柳的炽热的心窝放了一枪。砰訇一声、火光在黄昏中闪了一闪,人人赞羡的胡柳就倒在螺冲桥脚下,一条红色的小溪蜿蜒流进那曾经养育过她的螺冲里面…… 从大帽冈冲下来的陶华、马明、关杰、邵煜、丘照、王通、胡树、胡松、区卓九条大汉,每人手里拿着一枝崭新的驳壳枪,衣兜里装满了子弹;后面跟着二三十名见义勇为的农场工人,拿着铁笔、铁锹等长短武器,沿着螺冲南岸压下来。从小帽冈冲下来的周炳,高高地举起曲尺枪,带着一二十名向往革命的穷苦学生,手里拿着竹升、扁担、木棍、铁尺,从螺冲北岸奔上桥头,那恶汉对着手无寸铁的胡柳开枪的时候,两帮人刚刚赶到。枪声一响,大家的眼睛全红了。周炳和陶华不约而同地高声喊道:“杀呀!杀光那些畜生!”大家一齐开了火。一时枪声砰嘭,火光闪闪,子弹呼啸,嘶嘶作响。 那十二名兵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这许多人,更不明白这许多人到底有多少枪,一时心慌意乱,举起枪乱放一通。那为头的兵士虽然伤了肩膀,到底比较镇定。他一面指挥两个叫胡柳砍伤的兵士押着胡杏先回连部,一面指挥其他的兵士在后掩护,且战且退。周炳被推举做临时指挥,他先吩咐两个学生借了门板、绳索,把胡柳赶快抬回家里,找大夫来医治;又吩咐所有不带枪的农场工人和穷苦学生,暂时停在螺冲桥边,不要前进;自己带着赤卫队的九条好汉,仆倒地上,一面在黑暗中射击,一面穷撵穷追。周炳使出了广州起义时候学来的全套本事,满心想把那些肮脏的敌人一拳打成粉碎,把被抢走的胡杏平平安安地解救出来,但是敌人却死命拦住他们,不肯闪开。 他们使劲往前爬几步,敌人的火力就雨点似地洒过来,打得路旁的砖墙梯他作响;他们爬得慢一些,敌人的枪弹也就稀疏一些。丘照悄悄对王通说:“这样打法,我受不了。你们瞧我的!”他正拱起脊梁,准备往前冲,不料敌人一排子弹扫过来,幸亏王通一手把他拽住,才没受伤。胡松和区卓没打过仗,虽有浑身力量,不知往哪里使,正在暗地里叽咕,恨得象芒刺在背,好不难受!胡树也是新学会使枪的,只管瞄着敌人尽情地打,打了一梭又一梭,别的事全不理会。陶华、马明、关杰、邵煜四个一面打枪,一面暗地商量,好不好分一批人迂回一下,包抄敌人的后路。 正商议着,敌人的火力突然密起来。周炳叫胡树回来传话,说估计敌人密集射击以后,可能要退,好不好大家集中在左边墙根下,待敌人火力一落,就沿着墙根向前冲刺。大家一听,都说打过大仗的人,到底有点学问,都十分同意,一个接着一个地向左边墙根运动。果然火力一弱,周炳拿身体靠着墙壁,大叫一声:“冲呀!”迎着敌人猛扑过去。后面众英雄同声响应道:“冲呀!冲呀!冲呀!”也一个跟着一个,一直插进敌人的阵地里,又一面冲,一面朝四面八方的敌人开枪。敌人阻挡这一阵子,已经有些伤亡,更想不到农场工人这么勇敢,一下子插进他们的核心,登时惊惶失措起来。为头的见势子不妙,就举起枪托假意顶了两下,大声叫道: “走哇!” 叫完了,回身就跑。其余的兵士有些跟着跑,有些跳进冲里,有些窜进横巷,都四散奔逃。赤卫队追了一阵子,既抓不到人,又找不到胡杏的踪影,就停下来商议。原来这时候胡杏已经不在蛇冈的连部,却叫那些丘八拿绳子捆了个五花大绑,扔进一只船里,连夜解到省城去了。当时丘照、王通、胡树、胡松、区卓等人,打得奋起,都主张追到蛇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砸了他的连部,救出胡杏再说。丘照指着胸膛,慷慨陈词道:“没见过乡团打得,保安队打得,稽查站打得,就这连部打他娘不得!” 陶华、马明、关杰、邵煜四人商议,觉着事已至此,烂包是烂定了,也没个收手处。陶华甚至这样说:“左家的女儿嫁给左家,左是个左了!不如就此拼了吧!”就差周公没开口。这时候周公的心里,七国也没有那么乱,只沉思着不做声。后来他左想不通,右想不对,却想起了五个月之前,鸿发绸缎庄开张那天,金端同志跟他说的两句话来。他把头抬了起来,望着满天的繁星,望着明亮的天河,复述金端那两句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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