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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的女体塑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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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仰天躺到床上去吧!”像有一个洪大的回声在他耳朵旁边响着似的,谢医师被剥削了一切经验教养似地慌张起来;手抖着,把太阳灯移到床边,通了电,把灯头移到离她身子十吋的距离上面,对准了她的全身。 她仰天躺着,闭上了眼珠子,在幽微的光线下面,她的皮肤反映着金属的光,一朵萎谢了的花似地在太阳光底下呈着残艳的,肺病质的姿态。慢慢儿的呼吸匀细起来,白桦树似的身子安逸地搁在床上,胸前攀着两颗烂熟的葡萄,在呼吸的微风里颤着。 (屋子里没第三个人那么瑰艳的白金的塑像啊“倒不十分清楚留意”很随便的人性欲的过度亢进朦胧的语音淡淡的眼光诡秘地没有感觉似地放射着升发了的热情那么失去了一切障碍物一切抵抗能力地躺在那儿呢——) 谢医师觉得这屋子里气闷得厉害,差一点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要跳到喉咙外面来似地震荡着,一股原始的热从下面煎上来。白漆的玻璃橱发着闪光,解剖床发着闪光,解剖刀也发着闪光,他的脑神经纤维组织也发着闪光。脑袋涨得厉害。 “没有第三个人!”这么个思想像整个宇宙崩溃下来似地压到身上,压扁了他。 谢医师浑身发着抖,觉得自己的腿是在一寸寸地往前移动,自己的手是在一寸寸地往前伸着。 (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 白桦似的肢体在紫外光线底下慢慢儿的红起来,一朵枯了的花在太阳光里边重新又活了回来似地。 (第一度红斑已经出现了!够了,可以把太阳灯关了。) 一边却麻痹了似地站在那儿,那原始的热尽煎上来,忽然,谢医师失了重心似地往前一冲,猛的又觉得自己的整个的灵魂跳了一下,害了疟疾似地打了个寒噤,却见她睁开了眼来。 谢医师咽了口粘涎子,关了电流道: “穿了衣服出来吧。” 把她送到门口,说了声明天会,回到里边,解松了领带和脖子那儿的衬衫扣子,拿手帕抹了抹脸,一面按着第八位病人的脉,问着病症,心却像铁钉打了一下似地痛楚着。 三 四点钟,谢医师回到家里。他的露台在等着他,他的咖啡壶在等着他,他的图书室在等着他,他的园子在等着他,他的罗倍在等着他。 他坐在露台上面,一边喝着浓得发黑的巴西咖啡,一边随随便便地看着一本探险小说。罗倍躺在他脚下,他的咖啡壶在桌上,他的熄了火的烟斗在嘴边。 树木的轮廓一点点的柔和起来,在枝叶间织上一层朦胧的,薄暮的季节梦。空气中浮着幽渺的花香。咖啡壶里的水蒸气和烟斗里的烟一同地往园子里行着走去,一对缠脚的老妇人似地,在花瓣间消逝了婆娑的姿态。 他把那本小说放到桌上,喝了口咖啡,把脑袋搁在椅背上,喷着烟,白天的那股原始的热还在他身子里边蒸腾着。 “白金的人体塑像!一个没有血色,没有人性的女体,异味呢。不能知道她的感情,不能知道她的生理构造,有着人的形态却没有人的性质和气味的一九三三年新的性欲对象啊!” 他忽然觉得寂寞起来。他觉得他缺少个孩子,缺少一个坐在身旁织绒线的女人;他觉得他需要一只阔的床,一只梳装台,一些香水,粉和胭脂。 吃晚饭的时候,谢医师破例地去应酬一个朋友的宴会,而且在筵席上破例地向一位青年的孀妇献起殷勤来。 四 第二个月 八点:谢医师醒了。 八点至八点三十分:谢医师睁着眼躺在床上,听谢太太在浴室里放水的声音。 八点三十分:一位下巴刮得很光滑的,打了条红领带的中年绅士和他的太太一同地从楼上走下来。他有一张丰满的脸,一对愉快的眼珠子,一个五尺九寸高,一百四十九磅重的身子。 八点四十分:谢医师坐在客厅外面的露台上抽他的第一支纸烟(因为烟斗已经叫太太给扔到壁炉里边去了),和太太商量今天午餐的餐单。 九点廿分,从整洁的棕色西装里边挥发着酒精,咖啡,碳化酸和古龙香水的混合气体的谢医师,驾着一九三三年的Srudebaker轿车把太太送到永安公司门口,再往四川路五十五号的诊所里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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