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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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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见床上的纸包,又切齿发恨道:“好,好,你算把我看了个透,我是一个贱货,只认得钱,认得首饰,今儿就为取这个来的,取到手就该走了,你怎么倒不放我。” 王小二先生见她实是动了真气,更把她的心思完全明了,只得万分的抱歉的苦苦央告:“亲爱的,我实是该死,太委屈你了,只求你看着咱们这二年的交情,多原谅我。事到如今,都实告诉你吧,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可是你一直使我失望,在这二年里,你可想我受了多大痛苦,最后实在忍受不住,才在前两月对你说明心事,并且告辞南返。那时你居然竭力挽留,我心里才又生了希望,就好似一个落水的人,被人揪住头发,拉出水面,觉得可以得救了。但你的救我,只作到这个限度,再不肯向上拉,而且渐渐对我冷淡,我又像一点点向下沉了。直到最近,我觉得你没有真救我上岸的意思,才决定自己索性沉下去,寻个痛快的死,就又向你告辞,定期南归。哪知你非但不留我,而且连一点惜别的意思都没有,你想我生气不生气?难过不难过?再加你加紧给我饯行,好像赶走我心静似的。我现在已明白完全误会了,你可是只为这点儿误会,我就把你的意思全看左了。亲爱的,你细想想,可以原谅我吧?” 璞玉听他这一诉说原因,不由想起过去的一切,感到相识以来,实无一事可对知己,而现在这件事,造因也在自己,并不能怨他,心里只已软了,又见他跪在面前,满面的惭愧,更自矜持不住,就长叹一声,拉着他道:“咳,别说了,反正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快起来,这是什么样儿。” 王小二先生望着她道:“你可原谅我,不生气了?” 璞玉凄然道:“咱们这件事,提不到原谅。若说原谅,还不知谁该原谅谁呢。今儿我本是来求你原谅,可是你不肯原谅,这时候儿倒又叫我原谅你了。” 说着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笑着眼里又流下泪来。 王小二先生这才立起,替她拭泪道:“今天我承认脑筋昏乱,好似变成混虫,在你要上这饭店来的时候,就该说明白,可是我糊涂,看到你要喝酒的时候,更像把心思全露出来,我怎么还迷着一窍,满不理会呢?这还不算,到你喝醉要上我房里歇息,就是半傻子也可以懂得了,我居然一点都不醒悟,直到这时还气你呢。难为我还作过大事,惯替人家运筹帷幄,得过智囊的绰号,今天是怎么了,莫非脑子被药铺偷去,配了兔脑丸?” 璞玉听着,不由破颜一笑,推着他道:“得,得,你不用再骂自己。” 王小二先生道:“岂止要骂,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痛打一顿,我真是笨牛……” 璞玉将拭泪的手帕,掩住他的嘴道:“够了,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我该走了,你还是给我叫车。” 王小二先生听了,猛然一怔,张手作势道:“你怎么又说走,莫非还恨着我?今儿万不能走,你走我就得死。” 璞玉睁圆了眼儿,望着他,抿嘴笑道:“为什么呢?送君千里终有别,我给你饯行,已经饯了一个整夜,还要陪到什么时候?我就是一直不走?坐到明天,你不是也得走么?……哦,莫非要我送你上车站,那倒可以。” 王小二先生听着,忽然发起怔来,默默无言,沉思许久,猛握住璞玉的手叫道:“亲爱的,咱们得斩钉截铁的说几句话,凭着这二年的交谊,我要求你不许欺瞒,不许害羞,诚实的回答我。” 璞玉点头道:“我既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害羞的?你问吧,我绝不隐瞒。” 王小二先生脸上正颜厉色,但口内低声说出了一句绝对和正颜厉色相反的话:“今天你替我饯行是不是另外还有别的意思?” 璞玉听了,才问了句:“什么别的意思,我不懂。” 王小二已自摇着手道:“我不该这么问法。亲爱的,这样说吧,譬如我早能明白你的好心,方才也陪着你喝醉,一块儿睡了,到这时你怎样想呢?” 璞玉脸上一红,王小二先生忙道:“你方才已答应我不害羞,不欺瞒了,咱们这样交情,又到了这样地步,还有甚么碍口的。” 璞玉听着,忽低下头去,半晌才颤声说道:“这不用我回答,你自己可以想得出来。凭你待我的情义,我怎样报答你也是应该。” 王小二先生点点头,又道:“你这种意思,是在约定给我饯行的时候,就有了吧?” 璞玉这时虽然感到万分羞涩,但因王小二先生这委婉的问法来得非常聪明,使她易于答复,就赧然默默点头。 王小二先生这才完全证实了对璞玉的想象,明白她果然不是无心的人,今日实是前来报答知己,自己太误会得对不住她,不由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又道:“譬如我早能明白你,也没有辜负你,那么今天过去,明天怎么样呢?” 璞玉悄然答道:“我只尽我的心,至于以后怎样,那就在乎你了。” 王小二先生道:“我啊,你既尽了你的心,以后的事,还能由我么?你也不想我是为什么要走,如今你既属于我了,我怎能倒抛下你走呢?” 璞玉微笑道:“你先别认真,我还没真的属于你呢,现在你依然可以走的。” 王小二先生摇头道:“我只怕走不得了。” 璞玉望着他道:“怎么呢?” 王小二先生摇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想了我以前为什么要走,就明白我现在为什么不能走了。” 说着手抚璞玉肩头叹道:“二年来的相思,到今儿才得到你不肯走,好不易啊!过去的不谈吧,我二年来只梦想这一天,你也未必不和我一样,现在我们演作一回向来盼望的梦了。” 璞玉听了,不由又心慌体颤起来,但已到了这个境地,自知不能再作矜持,只忸怩着推开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是……看天都快亮了,我出来时候已经太长,方才留着不走,是为着叫你明白我的心,免得再误会下去。现在已说明白了,我就好比这房里的一件东西,已经属你所有,你何必忙在这一时呢。再说你又说明不再回南,往后的日子长了,叫你舒心畅意的时候尽有的是,这时我心悬两地,慌慌乱乱,你何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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