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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背景 引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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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已经到了耄耋之年,身体与精神的痛苦对她来讲已无关紧要。她或许也不再抱什么希望,感到自己已不可救药。其他人也可能会这么想。人们奇怪,这是老年人的长处呢,还是弱点?她曾经向这个世界挑战过,但她已不像以前那样激动。她的高寿也使她有权利这样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那平静的生活总是一如既往,不为所动。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与酸楚,没有屈辱和奢望这些使青年人激动不已的感情。即使是过去两个世纪以来要将她立即毁灭的威胁也未能把她吓倒。她不再考虑什么成功与失败;灾难与死亡也不再是那么可怕;几百年以来民族生活的阴影也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正如尼采对大海的比喻一样,她的伟大能够包容所有的鱼类、贝壳类、海蜇类水生物,包容那些向她掷来的污泥与垃圾。中国的伟大能包容出国留学生的蹩脚的宣传和暴躁的语言,包容她所有的下级官吏、变节将军和骑墙革命者的虚伪、无耻与贪婪,包容所有的战争、瘟疫、污秽、贫穷和饥荒,因为她就是战胜了这些东西而活下来的。欢快而古老的中国,面对着战争和瘟疫,周围是贫穷的子孙,安详地呷着清茶,微微地笑着,笑着。在她的笑声中,我看到了她真正的力量。她安详地呷着情茶,微微地笑着,笑着。在她的笑声中,我有时发现一种懒于革新的惰性,有时则发现一种颇觉高做的保守。懒惰?高做?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然而在她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一种老大的狡黠,一种给人以奇怪印象的狡黠。多么奇怪而又古老的灵魂!多么伟大而又古老的灵魂! 然而,中国是伟大的吗?卡莱尔①说过,一个人在读一部真正伟大的作品时,开始总是感到烦躁,甚至会达到痛苦的程度。伟大者命里注定会被误解②。这也是中国的情形。中国曾经被人极大地误解过。我们在不理解并想放弃某样东西时,我们常说它伟大。在被理解与被称作伟大之间,中国宁愿选择前者,这对周围的任何人都有益。然而,怎样去理解中国呢?谁来做她的解说员?她有如此悠久的历史,有无以数计的国君、皇帝、圣人、诗人、学者、勇敢的母亲和聪敏的妇女,她还有丰富的艺术、哲学、绘画、戏剧——这些东西赋予普通人的分辨善恶的道德观念。她还有民间文学与民间传说的巨大宝藏。语言本身也是一个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通过洋径洪英语能使外国人懂得中国吗?那些老中国通应该靠自己的厨子和老妈子来理解中国的灵魂吗?还是靠他最可信赖的男仆?抑或靠他的买办与收帐员?或者是靠阅读《字林西报》上的通信?这些显然都是行不通的。 ①卡菜尔(Thomas Chr1y1e,1795~1881),苏格兰作家、历史学家及哲学家。 ②语出自美国诗人、小品文作家爱默生(1803~1882)的一句名言:伟大即意味着被误解。 确实,要想理解一个不同文化的异邦,特别是中国这样与其他国家差别如此之大的异邦,往往不是凡人所能胜任的。这种工作需要宽广博爱的情怀。做这种工作的人应该感到整个人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与同伴有着深情厚谊,并为之感到高兴。他必须像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那样去感觉事物,用自己心的眼睛去观察事物。他还不应该受自己下意识思维的影响,不受从小养成的观念的影响,更不能受成年人所具有的专横思想的影响,受那些用大写字母开头的名词的影响,如民主、繁荣、资本、成功、宗教、股息等。他需要暂时抛开这些东西,需要稍微简单一些的头脑,正如罗伯特·彭斯①那样典型的简单头脑。彭斯是最具有苏格兰特色然而也是最具世界性的诗人之一。他把我们的灵魂赤裸裸地摆在我们自己面前,他揭示了我们共同的人性,我们人类所具有的爱和悲。一个人只有摆脱了以上这些东西,具备了一个简单的头脑,才能真正理解一个异族的国家。 ①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1759~1796),英国诗人。 那么,谁来做她的解说员呢?这似乎是根本无法解答的难题。当然不是那些身居海外的汉学家和因书馆学家,因为他们只是通过儒家经典来反映中国社会。侨居中国的真正的欧洲人不讲汉语,真正的中国人又不讲英语。汉语讲得很好的欧洲人会养成与中国人相同的思维习惯,从而被自己的同胞视为“怪物”。英语讲得很好的中国人则已养成了西方人的思维习惯,被“异族化”了。他们或许根本不讲汉语,或者讲汉语时带点英语口音。通过这样一个淘汰过程,似乎这个解说工作非老中国通莫属了。我们要在很大程度上靠他们对洋径洪英语的理解来理解中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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