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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不至于罢(3)


  细听声音,他们知道是在财主王阿虞屋的那一带。但是那边也没有红光。

  自然,这不是更锣,不是喜锣,也不是丧锣,一听了接连而慌张的锣声,王家桥的三岁小孩也知道。

  他们连忙倒退转来,关上了门。在房内,他们屏息的听着。

  “这锣不是报火!”他们都晓得。“这一定是哪一家被抢劫!”

  并非报火报抢的锣有大小的分别,或敲法的不同,这是经验和揣想告诉他们的。他们看不见火光,听不见大路上的脚步声,也听不见街上的水龙铜锣来接。

  那末,到底是哪一家被抢呢?不消说他们立刻知道是财主王阿虞的家了。试想:有什么愚蠢的强盗会不抢财主去抢穷主吗?

  “强盗是最贫苦的人,财主的钱给强盗抢些去是好的,”他们有这种思想吗?没有!他们恨强盗,他们怕强盗,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半想要做财主。那末他们为什么不去驱逐强盗呢?甚至大家不集合起来大声的恐吓强盗呢?他们和财主有什么冤恨吗?没有!他们尊敬财主,他们中有不必向财主借钱的人,也都和财主要好!他们只是保守着一个原则:“管自己!”

  锣声约莫响了五分钟之久停止了。

  风在各处巡游,路上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走动。屋中多透出几许灯光,但是屋中人都像沉睡着的一般。

  半点钟之后,财主的屋门外有一盏灯笼,一个四五十岁的木匠——他是财主最亲的族内人——和一个相等年纪的粗做女工——她是财主屋旁的小屋中的邻居——隔着门在问门内的管门人:

  “去了吗?”

  “去了。”

  “几个人?”

  “一个。是贼!”

  “哦,哦!偷去什么东西?”

  “七八只皮箱。”

  “贵重吗?”

  “还好。要你们半夜到这里来,真真对不起!”

  “笑话,笑话!明天再见罢!’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两人回去之后,路上又沉寂了。数分钟后,前后屋中的火光都消灭了。

  于是黑暗又继续的统治了这世界,风仍在四处独自的巡游,低声的打着呼哨。

  五

  第二天,财主失窃后的第一天,曙光才从东边射出来的时候,有许多人向财主的屋内先后的走了进去。

  他们,都是财主的本村人,和财主很要好。他们痛恨盗贼,他们都代财主可惜,他们没有吃过早饭仅仅的洗了脸便从财主的屋前屋后走了出来。他们这次去并不是想去吃财主的早饭,他们没有这希望,他们是去“慰问”财主——仅仅的慰问一下。

  “昨晚受惊了,阿哥。”

  “没有什么。”财主泰然的回答说。

  “这真真想不到!——我们昨夜以为是哪里起了火,起来一看,四面没有火光,过一会锣也不敲了,我们猜想火没有穿屋,当时救灭了,我们就睡了。……”

  “哦,哦!……”财主笑着说。

  “我们也是这样想!”别一个人插入说。

  “我们倒疑是抢劫,只是想不到是你的家里……”又一个人说。

  “是哪,铜锣多敲几下,我们也许听清楚了。……”又一个人说。

  “真是,——只敲一会儿。我们又都是朦朦胧胧的。”又一个人说。

  “如果听出是你家里敲乱锣,我们早就拿着扁担、门闩来了。”又一个人说。

  “哦,哦!哈哈!”财主笑着说,表示感谢的样子。

  “这还会不来!王家桥的男子又多!”又一个人说。

  “我们也来的!”又是一个。

  “自然,我们不会看着的!”又是一个。

  “一二十个强盗也抵不住我们许多人!”又是一个。

  “只是夜深了,未免太对不住大家!——哦,昨夜也够惊扰你们了,害得你们睡不熟,现在又要你们走过来,真真对不起!”财主对大众道谢说。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大家都齐声的回答。

  “昨夜到底有几个强盗?”一个人问。

  “一个。不是强盗,是贼!”

  “呀,还是贼吗?偷去什么?”

  “偷去八只皮箱。”

  “是谁的?新娘子的?”

  “不是。是老房的,我的先妻的。”

  “贵重不贵重?”

  “还好,只值一二百元。”

  “是怎样走进来的,请你详细讲给我们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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