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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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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乡长出场了!”阿波哥习惯地摸着胡髭,“还派武装的保卫队……哈,哈,真要把穷人吞吃了的样子!——我们一道去!” 大家又喧闹起来。拥过了桥: “一道去!……一道去!……” 桥西的男子全走了,只留下一些女人。阿英聋子在那边惊惶地叫着说: “啊唷唷妈呀,不得了了……华生给保卫队捉去了……” 葛生嫂抱着最小的孩子,慌慌忙忙的从小路上迎了过来。 “华生!华生!”她叫着想拥进人群去,但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把路分开来。 “不碍事,我一道去,”葛生哥听见她的声音,挤了出来。“你叫阿英把米抬回去吧……” “你怎么呀……你怎么让华生给保卫队提去呀!……你这没用的人!” “怕什么,到乡公所去的……” 葛生哥这样回答着,跟着大家走了。 但他心里却起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慌。他知道乡长一出场,这祸事就不小了。 乡长傅青山是借过阿如老板许多钱的。 但华生却并不这样想。他生来胆子大,也向来看不起傅青山的鬼头鬼脑。一句话不合,他还准备痛打他一顿的。这三个拿手枪的保卫队是烟鬼,当不住他一根指头。 他们走完街道,往北转了两个弯,乡公所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所高大的楼房,是用傅家桥人的公款兴筑的,现在也就成了乡长傅青山的私人住宅。门前竖着“党国旗”,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子:“滨海县第二区第三乡乡公所。” 兵士到得门口,把门守住了,只许华生和葛生哥进去。 过了院子,走进大厅,领路的一个兵士叫他们站住了: “在这里等。”他说着独自往里走了进去。 华生轻蔑地望了一望厅堂的华丽的陈设,拣着中间一把靠背椅子坐下了。 葛生哥不安地皱着眉头,不时咳呛着,踱着。 厅的正中央挂的一幅很大的孙中山的遗像。两边交叉着“党国旗”。下面一横幅大字的遗嘱。伟人的相片和字画挂满了墙壁。一些红木的椅子和茶几。正中的桌上陈列着好几只古玩似的磁器。 兵士进去了许久,不见里面的动静。华生不耐烦起来了。他拍着桌子,大声叫着说: “肚子饿了!快来说话!” “你不要心急呀……”葛生哥惊惶地说,“他总要吃足了烟……” “哼……看我给他一顿点心!”华生气冲冲地说。 “哈,哈,哈……” 里面一阵笑声,乡长傅青山出来了。 他瘦削苍白,戴着黑眼镜,八字胡须,穿着白纺绸长衫,黑纱马褂,白底布鞋,软弱地支着一根黑漆的手杖,一手挥着折扇,笑嘻嘻地缓慢地摆了出来。 “喔,难得,难得,弥陀佛,你真是好人!不要说傅家桥找不到第二个,走遍天下怕也难得的……请坐,请坐,怎么站着呀?都是自己人……” 葛生哥张惶地不晓得怎样才好,只是呆呆地站着垂着手,喃喃地说: “承乡长……” “喔,这位是谁呀?”傅青山转过头去,从眼镜边外望了一望不动地坐着的华生。“就是令弟华生吗?生得好一副相貌,少年英俊……” “不错!我就是华生!” 华生轻蔑地望着他,把左腿又到右膝上。 “有人到我这里来诉苦,说是你,弥陀佛,”他转过脸去,对着葛生哥,“说是令弟打毁了丰泰米店,这是真的吗?……” “打死了他,又怎样?”华生说着,把两脚一蹬,霍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望着他。 “华生!这算什么呀!”葛生哥着了慌。 “打就打!我怕谁!”华生大声回答着。 “乡长……” “哈,哈,哈,没有什么,小事,弥陀佛,你兄弟年轻,阿如老板本不好,埠头是大家的……你兄弟气还没消,我们以后再说吧,自己人,我会给你们讲和的……” “谁给他讲和!” “平一平气吧,年青人……弥陀佛,你真是好人,带着你兄弟回去吧,你晚上再来。”他低声加上这一句。 “全靠乡长帮忙……”葛生哥感激地说。 “看你怎么讲来!我怕谁?” 华生说着往外走了。 “哈哈哈,慢走慢走,弥陀佛,自己人,有话好说的……” 傅青山支着手杖,望着他们出去了,摇了一摇头,喃喃地说: “好凶……那样子!” 接着他提高喉咙,命令着门口的兵士说: “把大门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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