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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7月17日致章廷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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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尘兄: 三日来信,昨收到。副刊,你自然总有一天要不编的,但我尚不料会如此之快,殆所谓革命时代,一切变动不居者也。十来天以前,严既澄〔1〕先生给我一信,说他在办《三五日报》副刊,要我投稿,现在就想托你带我的译稿去访他一回(报馆在青年路,新六号),问他要否?如要,就交与。将来之稿费(来信言有稿费),并托你代收,寄与乔峰。但倘或不要,或该报又已改组,或严公又已不编,则自然只能作罢,再想第二法。 你近一年来碰钉子已非一次,而观来信之愤慨,则似于“国故”仍未了然,此可慨也。例如,来信因介石之不获头绪,季茀之没有地方,而始以为“令人灰心”,其实浙江是只能如此的,不能有更好之事,我从钱武肃王〔2〕的时代起,就灰心了。又例如,广大电聘三沈二马陈朱〔3〕皆不至,来信颇有以广大为失败之口吻。其实是,这里当发电时,就明知他们不来,也希望他们不来的,不过借作聘请罗常培容庚辈之陪衬而已。倘来,倒不妙了。 倘或三沈二马之流,竟有不知趣者,而来广大。那后事如何呢?这也极容易预言的。傅顾辈去和他们商量大计,不与闻,则得不管事之名;与闻,则变成傀儡,一切坏事,归他负担。倘有独立的主张,则被暗地里批评到一钱不值。 绍原似颇嫌广大,但我以为浙更无聊。所谓研究院者,将来当并“自然科学”而无之。他最好是下半年仍在粤,但第一须搬出学校,躲入一屋,对于别人,或全不交际,或普作泛泛之交际,如此,则几个月之薪水,当可以有把握的。至于浙之大学,恕我直言,骗局而已,即当事诸公,请他们问问自己,岂但毫无把握,可曾当作一件事乎? 不过到九月间,此地如何,自然也是一个疑问。我看不透,因为我不熟此地情形,但我想,未必一如现在。 我想赠你一句话:专管自己吃饭,不要对人发感慨。(此所谓“人”者,生人不必说,即可疑之熟人,亦包括在内。)并且积下几个钱来。 我到杭玩玩与否,此刻说不定,因为我已经近于“刹那主义”,明天的事,今天就不想。但临时自然要通知你。现在我已答应了这里市教育局的夏期学术讲演〔4〕,须八月才能动身了。此举无非游戏,因为这是鼻辈所不乐闻的。以几点钟之讲话而出风头,使鼻辈又睡不着几夜,这是我的大获利生意。 这里的“北新书屋”我拟于八月中关门,因为钟敬文(鼻子傀儡)要来和我合办,我则关门了,不合办。此后来信,如八月十日前发,可寄“广九车站旁,白云楼二十六号二楼,许寓收转”,以后寄乔峰收转。 半农不准《语丝》发行,实在可怕,不知道他何从得到这样的权力的。我前几天见他删节Hugo文的案语〔5〕(登《莽原》11期),就觉得他“狄克推多”得骇人,不料更甚了。《语丝》若停,实在可惜,但有什么法子呢?北新内部已经鱼烂,如徐志摩陈什么(6〕〔忘其名)之侵入,如小峰春台之争,都是坍台之征。我近来倒已寄了几回译作去了,倘要完结,也另外无法可想,只得听之。人毁之而我补救之,“人”不太便宜,我不太傻么? 迅上 七,十七 斐君兄均此问好不另。 革命时代,变动不居,这里的报纸又开始在将我排入“名人”之列了,这名目是鼻所求之不得的,所以我倒也还要做几天玩玩。 注释: 〔1〕严既澄名锲,字既澄,广东四会人,文学研究会成员。曾任北京大学讲师,当时任杭州《三五日报》副刊编辑。后堕落为汉奸。《三五日报》,一九二七年七月六日创刊。 〔2〕钱武肃王:即五代时吴越国王钱镠(852~932),是个横征暴敛、残害人民的暴君。 〔3〕三沈二马陈朱三沈,指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二马,指马裕藻(幼渔)、马衡;陈,指陈大齐;朱,指朱希祖。 〔4〕夏期学术讲演一九二七年夏,广州市教育局主办夏令学术演讲会,鲁迅应邀于七月二十三、二十六日往讲《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讲稿后收入《而已集》。 〔5〕删节Hugo文的案语:Hugo,即雨果(1802~1885),法国作家。著有《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等。《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十一期(一九二七年六月)发表刘半农所译雨果《<克洛特格欧>的后序》,原作被删节很多。译者在删节处所作按语中曾一再声言说“这里是提倡宗教的话,……我实在不愿意译”,“这仍是'神道设教'的愚民政策,不值得译出”等等。因此鲁迅信中说他“狄克推多”(英语Dicta-tor的音译,独裁的意思)。 〔6〕徐志摩陈什么: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宁人,曾留学英、美,诗人,新月社主要成员。著有《志摩的诗》、《猛虎集》等。他所译的《赣第德》,一九二七年由北新书局出版。陈什么,指陈翰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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