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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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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也挣不出口,只索索抖个不住,身子便直挫下去。幸亏有两个丫头在身旁扶住,不至栽倒在地。洛钟跌脚急道:“千真万真,适才衙门里接到急电,说确系革命党勾结军队,于十九日夜间造反。制台瑞大人业已逃上兵舰,汨在江里,飞也似打了电报到京,还不知朝廷这番怎生布置呢?” 说着又跌脚叹道:“咳,我恐怕天数难回,人民是要遭劫的了。你们一共记不得扬州闹的那次红水,偏生就在兵马司巷,我们扬州怕也保不住安稳。但愿天老爷可怜这个,宁教耳闻,不教眼见,随时就把那些反叛扑灭了罢。” 云麟是再胆小不过,今日陡然听见这意外的话,也就搓手咋舌,不住的团团在屋里跑个不住。转是淑仪沉静不语,窥探他那芳心里,若不是因为武昌恐怕他父亲失陷在那里,他到愿意革命党从速成功,他丈夫玉鸾便有生还之日。三姑娘早已泪如雨下,颤着声音说道:“就请舅舅在衙门里再替我们打探打探,究竟武昌杀成个甚么样儿,那些做官的人,可有命没有?我此时没有别的恨头,只恨我那个婆太太,一意逼着他父亲去到湖北候补,难道扬州就没有一碗饭吃,求甚么功名,想甚么富贵,如今弄得……” 说到此又咽住了,只有嘤嘤啜泣的分儿。洛钟道:“妹妹你也不必着急,在湖北做官的多着呢,也不见得都是死路。我也不再耽搁了,有甚么消息,我再来告诉你们。麟儿呢,你同我一路走罢,你回去也通个信给你母亲,还是同黄大妈商议商议,多少在廿四桥觅点房屋,万一有个岔枝儿,也留着一条生路,避一避难。 云麟点点头,没精打采的便随着洛钟出了伍家大门。再说这件事的消息,一天紧似一天,先前有些老年人听见这一次变乱,大家也只笑了一笑,都说大清皇帝洪福齐天,几曾见几个革命党,便会做出大事,你们通不记得道光咸丰年间,好不利害整整的闹了十五个年头,也都不过在南边骚扰了一个天翻地覆,总共不曾惹着北边一根毫毛。后来出了几位练兵大员,东征征,西战战,滚汤泡老鼠,一个不剩,那大清国依然还是大清国。如今又过了六七十年了,皇上的深仁厚泽,越发固结到人心里,那个不是大清国食毛践土的好百姓,谁也肯帮着他们闹事,也不过白送掉几条性命罢了,再没有甚么要紧的。 内中尤以何其甫他们一干人议论得利害,一时讲到高兴的去处,大家真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要投笔从戎起来。谁知等不到半个多月,那消息越发来得紧了。一会儿说是九江失守,一会儿又说是安庆光复,风声鹤唳,也就将一座扬州城里,闹得岌岌摇动起来。镇日价那大街小巷,只听见车声隆隆,都是那些富室打叠箱笼什物,忙忙的向外路避兵。一府两县,忙着出示谕禁,不许居民迁徙,那里谕禁得住。城门外边车轿纷纷,那些劳力的人,转得利市三倍。各家店铺也没有人贸易,店里小官们,没有一个时辰不将个头伸到柜台外面,恐防有大队人马杀得来。人心皇皇,鸡犬不静。何其甫那个书塾里,到有一大半学生跑得干净,只剩得几家穷得没饭吃的小孩子,还坐在那里读书。 这一天何其甫闲着没事,正约了严大成一班好友,也买了一张《申报》摊在书桌上瞧着。刚是黄昏时分,其时离着重阳节不远。几点疏星,已从云端里透露。何其甫看报也看得不耐烦起来,独自走下台阶,望了望,又跑入屋里,拍拍手笑道:“诸位放心罢,包管不出几天,定有捷报到我们扬州,我们还过我们太平日子。” 古慕孔笑道:“何何何先生明明明见万万里里,你你你这话定有主见,你你你何以拿拿拿得定呢?” 何其甫大笑道:“老夫近来研究星象,自信确有几分把握。大凡国家将亡,必有一颗天狗星出现。我适才将个圆天通通看遍过来,也没有个天狗星的影子。便连那寻常人讲的一个扫帚星,也没有丝毫发现,这反如何造得成功。我们且不管他,老实些大家今晚出几个铜钱,买点酒来痛饮痛饮罢。我这几日嘴里已淡得没有味道儿,不知你们诸位可还高兴。喏喏,在我这里吃酒,除得我的内人,捞诸位几根肉骨头,发誓也没有别的好处。大家又休得疑惑我老何在这里于中取利。” 汪圣民道:“着着着,我先数出钱来,就交给何其翁去办。” 一面说一面就向口袋里掏钱。大家正自闹着,忽听见门外喊声震天起来说:“不好了,革命党已到了上海。” 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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