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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


  我看见了他,那新的浪漫青年:

  雄美象只小虎,

  一跃要冲破青天。

  娃娃脸上时而涨出红笑,时而忧愤之露轻挂眼帘。

  他笑,他哭,他悲愤,都为收复我们的江山。

  如星的两眼,东西南北,从大漠扫到海南;

  哪里是和平与正义?

  从上海又看到古旧的西安。

  他手上没有多情的戒指,枪上的泥油嵌在指甲间;身上没有精制的西服,一根皮带紧束着光荣的破衫。

  他不知道什么寒冷,

  冒着风雪汗涌如泉;

  马嘶,人吼,风凝,雪化,他全身象烧红的铁一般。

  他忘了父母,

  只记得黄帝是他祖先。

  从昆仑到东海,

  须把血洗净了山川;

  忘记了兄弟,

  一同上阵的都骨肉相关;忘记了家族,

  第一要收拾起江山;

  甚至有时忘了他自己,当那神圣的杀声召他上前:忘了身上的血肉,

  忘了炮火连天,

  精灵似的狂舞,

  最初与最后都是血溅强顽;因为忘了死,

  他不计算月与年,

  打下去,他的生日

  应当是中华自由了那一天。

  他谦卑,虽然生性高傲,因为身分还在主奴之间。

  多喒打退了暴敌。

  他才敢无愧的自号自由青年,

  他耻与大饭店里闲坐的阔少为伍,

  他们健谈,他们思想激烈,饭饱酒后,

  摸着新领带儿侃侃发言;他没有意见,闭口无言;

  激烈的言语,划归娇贵的口,他会狂吼在最前线之前。

  他们在浪漫中搜求现实,一个好样的小梦便成诗一篇。

  他的浪漫是光荣的死,热情在心里,刀在腰间。

  无情的炮火是在前面,议论纷纷只好在后边。

  “再会吧,诸位!”他说:“砍几个贼头来给大家参观。”

  他就辞别了众朋友,

  剃光的头皮,蓝似蓝天;在阳光下放开虎步,

  从头至脚是磊落的儿男。

  影子在后,

  光明在前。

  他走,低声有力的唱着,走到那以血为花的林畔河边。

  哪一块土都可以死,

  只不教亡国奴做了头衔。

  载一九三八年六月《民族诗坛》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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