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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日


  上午到藏原家里,送书给他。因为他要赴什么会议,所以我在他的家里停留不久,在重新选借几本书之后,便和他同阵走出来了。在电车上我同他谈起文学家与实际工作问题。他也以为文学工作和实际工作那是很难联合在一起的,因为文学工作并不是很简单的工作,自有其特殊性。……我将中国的一般革命党人对于普洛作家的态度告诉了他。他说,在日本也曾有过这种情形,就是到现在也许还有,这的确是很难免的现象。我问他创作过没有,他说他从没创作过,但是他说,就是写艺术的论文也需要很多的时间呵……

  下午开始读左林的《为普洛写实主义而战》,觉得他的意见很为正确,然而他对于谢芙林娜是那样地没有好感,这真令我大不以为然。以我的眼光看来,如果有些作家被称为普洛作家,则谢芙林娜也有被称普洛作家的权利。

  下午四点多钟的辰光,王女士和一位吴女士来访。这位吴女士是初从中国来的,和我初次见面。在说话之中,我觉得她的思想很清楚。她们的住处不远,谈了一会,我们便同阵到她们的住处去。她们留我吃晚饭,这晚饭是她们自己做的,令我觉得很有故国的风味。晚饭后,吴女士的两位女友来访她。她们是两姊妹。我最奇怪的是,她们也不知听何人所说,知道我久已在东京了。

  王女士为我述起H女士的事情,不禁令我为之惘然者久之。我记得,那是在前年的夏季,我客居在H镇的一所女学校里。有一天的下午,有一个相识的女生引进来了两个女子到我的房间里,她说她们是慕名而来拜访的。她们之中有一个就是H女士。我们从此便认识了。她的那位女友知道我是没有结婚的人,后来便在我的面前提议,并说明H女士对我爱慕的心情……我即刻便欣欣然决定了。在相识的不久之后,H女士亲身送一封自己写的长信给我,那封信所给与我的愉快,和她将来所给与我的失望恰好相等。在这一封信之后,我们的关系便决定了。她说,我们离开H镇时才能结婚……我并没勉强她。后来H镇的空气日见恶劣,我感觉着不能再住下去了,便问她有没有决心和我到上海去。她始而忸怩不定,继而向我说一些什么她不值得我爱,因为她有了肺病……一些拒绝的托词。我的性情是很爽直的,便向她宣布断绝爱情的关系,同时我未免要笑她太莫明其妙了。她到底怀着一种什么心理呢?在决裂不久之后,我便回到上海来。已经两年多了,我丝毫没有得着她一点儿消息,在别一方面说,我的确是把她忘记了。不料今天在这异国的东京,王女士为我述起了她的身世……王女士说,她投入便衣侦探队,害死了许多人……现在流落在无锡或在别的地方,过着最堕落的生活……回忆起来往事,我不禁为之惘然者久之。被王女士的述说所激动起来了的吴女士说道,这种女子真该死,还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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